冤孽(42)

“别出什么乱子!”班主任们念叨着。

“别出什么乱子!”老师们念叨着。

“又出了什么乱子?”我睡梦中常常这样问。

望穿眼睛,扭断脖子,白天鹅没来,来了一只黑天鹅。

晴天霹雳!今年就业形势十分严峻,毕业即失业。当“廉价劳动力”也很难!这几年,国有企业改革,大批工人下岗,更加重了原本紧张的就业形势。

刚刚熄灭的火,又燃了!自费生要求退学费,吵得鸡飞狗跳,锅摔灶倒。

说嘴打嘴!“相信政府,相信学校,相信老师”?

“都他妈的骗子,把我们骗到学校,钱到手了,就跑了!”

炸弹丢进人堆里——各自逃命。万校长跑了,刘、王副校长躲了,张科长溜了,工会主席、教务主任撒手不管了,政教主任“住院”了。

当初为争到自费生名额,劳心劳力,费钱费时,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形势瞬息万变,半点不由人啊。

张科长绘声绘色地讲过——

“嘀嘀嘀,嘀嘀嘀!”铃声急促,张科长抓起电话:“喂,嗯。”

“十万火急,低分录取被卡,八十个指标空缺,每生五万。”省成教处汪副处长说。时间是八月中旬,招生快截止了。

“什么?”他跳起来了,“别急,马上联系黄主任(省中职招办)。现在七点,还来得及!”

夜色茫茫,他驱车去万校长家。

万校长一脸茫然:“找黄主任?他与我们面交心不交,肯不肯松口难说。”

“没问题。以前出点汗,这次大放血!”

“你手头还有什么?”万校长很急。

“项链一副,耳环两对,戒指四双……”

“紧要关头,走夫人路线太曲折,正面强攻吧。”

“问王锋,黄主任啥嗜好。”

王锋,学生科副科长,“万事通”,对上上下下官老爷的脾气、爱好、怪癖,了若指掌,关键时刻立过奇功。双份工资,巨额奖金,平日不上班,招生季节发挥作用。

打王锋的call机,没反应!

拨他家座机。

他老婆气哼哼的,“不在,找不到死哪儿了?”

“怎么办?”万校长如热锅上的蚂蚁。

“发动人分头找,舞厅、歌厅、发廊、洗脚城,务必找到。”

夜深人静时,四路大军重聚万校长家。兴致勃勃的王锋,从“梦之乡”舞厅拉来了。

听完“紧急情况”,王锋想了想说:“黄主任内圆外方,自视甚高,不好对付,高帽不行,乞求也不行,油盐不进。喜欢古玩字画、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许清流,非土豪俗类。”

“具体点”,万校长不耐烦了。

“这么办,明天我到古玩市场转转,购点青花瓷;张科去书画市场,买几幅古画。万校长走上层路线,先找省教委吴副主任,再找黄主任,诉诉苦,谈谈心。”

“青花瓷,古画,要花多少钱?”

“有些名家制作的仿制品以假乱真,不是专家分辨不出来。大概上十万吧?这些指标到手,几百万啊,学校实际收入不止两百万!”

大家听了,舒了一口气,事情有了眉目。商量之后,分头行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弄到了这些指标……

现在,高费生吵着退钱!喝了桐油呕生漆,学校亏大了。吃到肚子里的肉,怎么吐出来?

惹不起愤怒的家长们,能跑的、躲的、溜的,都跑了、躲了、溜了。我被推到风口浪尖。

家长们红着眼,咬着牙,捏着拳,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早吵,晚闹,逮到谁,就瞎子打婆娘——抓到不放手。

驴子打架——用脸抵。我嘴巴干裂,喉咙红肿,声音嘶哑,润喉片不管用,头皮都炸了。

领导电话打不通,通了也没人接。

抓不到獐子抓虮子,家长们黏上我,讨说法,要赔偿,“收了钱,合同不能兑现,就这样算了?”

“找教委,我帮你们转达。”

“教委要找,学校更不能放过。”

学生们扬言,“大闹一场,出口恶气。”

16日晚上查寝归来,我和衣靠在床上打盹。忽然,男生寝室喊声大作,“杀人了!”

“要死人了……”

我拼命跑,哪儿危险哪儿钻。

天很黑,没灯光,忘了拿手电筒,顾不了。拼命往E排跑。

骂声、吼叫声、争吵声,刺耳钻心。夹杂打斗声,好像有器械。

跑到E排,我大吼一声:“都住手!各回各的寝室,抓住了绝不轻饶。”

有学生喊:“快跑,老师来了。”

然而,搅在一起的学生仍未分开,手臂还在挥动,棍棒还在撞击,人还在怒吼,还在嚎叫。

我又吼了一声,“住手!”冲进缠斗中心,隔开他们。像扭在一起的麻绳,他们慢慢分开了。

这时,不知谁一棒打来,我左手一拦,“咔嚓”,打在左臂上。又一棒,再一棒,打在同样的部位。

我浑身一震,钻心地疼,差点跌倒了。咬着牙,站着。汗直冒。

一个男生大喊:“不好,快跑,打到老师了!”

其余的一听,“乒乒乓乓”,丢下东西,钻入寝室。

又有人喊:“铁脑壳,快跑!”

这时,邓、叶、康三个老师来了,大吼:“都住手!”

学生们散了。

手电筒一照,床上的铺板、凳子椅子的脚、木棍木棒、凳子椅子,横七竖八,满地都是。

照我左臂,一条血痕半尺长,红了,肿了。

火辣辣疼。满头大汗

“走,到谢医生那里擦点药。”邓军强催我。

“不!你去配电室,给E排送电,找到害群之马。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群殴的是两个自费班。

班主任们跚跚来迟。

袁滑子来了,提着警棍,拿着警用电筒,虚张声势地瞎嚷嚷,“想死了,活得不耐烦了?”

我说:“走,一个一个寝室查。”

先到E(1),空床上的铺板全拆了。我问:“你们的铺板呢?”他们默不作声。

我喊:“‘铁脑壳’,站出来!”一个高大威猛的男生出来了,“我听到有人叫你走,你没走,继续打。是不是?”他不做声。

“袁保安,带走!”

“谁受伤了?别躲。”两个,一个右腿红肿,一个背部淤青,“找谢医生去!”

参与打架斗殴的二十四人,受伤九人。

起因微不足道:三(1)班吕林松笑话三(2)班孙锡钢,“你这样的废物,没有分配,肯定找不到工作,最好学狗子,找屎吃。”

孙锡钢叫来几个哥们儿,踢了他几脚,打了他几拳。吕林松喊三(1)班同学报复,孙锡钢喊狐朋狗友再报复。事件轮番升级。

“吕林松,孙锡钢,走!”

闹到近十二点。

到谢医生那里上药时,十二点半。伤口又肿又红,火辣辣的,胳膊托不起来。

谢医生要给我打绷带。我说:“算了,影响形象!”

回到寝室,一点钟了。刚坐下喘气,刘永芳来了。

她泪眼婆娑,轻柔地摸着我的胳膊,轻声问:“疼吗?”

“不疼!”

她把我的右手拉到胸前,按在心上。

触到柔嫩、暖热、潮湿的胸脯,感到她怦怦地心跳,那高挺的双乳,细腻、润滑。我心惊肉跳,面红耳赤,抽回了手。

“吓死我了!以后不要那么拼命,好吗?”

我没出声。

“再遇到这种情况,多喊几个老师。”

“等喊人,就出大事了。火烧眉毛,刻不容缓……没事,没事。休息吧,太晚了。”

“好”,她吻我一下,走了。

校长们联系不上,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处理了带头闹事的几个学生,平息了事态。

古人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我觉得“长夜漫漫,度日如年”。

我怕她做出傻事,请来李菲菲,原成人中专教师,现江汉职高。请她现身说法,劝劝永芳。

打架事件平息后,第二天晚上,刘永芳找我时,李菲菲刚好在场。

“刘永芳吧?听说过你。今天,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讲讲自己的经历,希望对你有所帮助。说得直白、露骨,只为了警醒你,学过生物的人都懂的。”

李菲菲靠近刘永芳坐着,讲了起来——

我们师生恋蛮顺利的,并且修成了正果。但是,没等到七年之痒,刚到第三年,就离婚了。我反而更轻松、更愉快、更自在。胖了不少,不再这个病、那个灾了。

妈妈见到我说:“你的笑容,总算回来了!”

他叫王利锋,教植物生理学,三年级带我们的课。不像其他老师温和,脸上难得有笑容。但长得很帅,不笑的样子更酷,更让我着迷。

他对我没什么印象,上课从不点我的名字。我的成绩不算最好,又不算最坏,“泯然众人”。

他有女朋友,二十八九岁,小学音乐教师。白色的短夹克,带铜纽扣的高筒靴。气质高雅,神气得很,让我特别嫉妒。

我发誓,一定要美过她!那个星期六放半月假(连头连尾只一天),我死缠着妈妈要了些钱,满大街疯跑,找到白夹克和高筒靴。

周二有植物生理课,我以这身打扮,站在教室长廊的楼梯口,远远看到他走来,心怦怦跳。

他怔住了,盯着我看,难得地笑了。“三(2)班的吧?叫什么?”眼睛放光,“目光灼灼,似贼。”聊斋中婴宁说的。

我按捺住满心的激动,用平静的声音回答:“李菲菲。”

“李菲菲,李菲菲,李菲菲……”他复述了好几遍,竭力记住这个名字,然后冲我点点头,向教室走去。课堂上,偷看了我好几次。

女生们没有我这种打扮的。

班主任找到我,着重谈了我的衣着,说我不像学生。“马上要高考了,心事放在衣着上,今年的高考一定会考砸。”

回家后,我照了照穿衣镜,感觉十分好,估计比他女朋友更漂亮。毕竟我有年龄优势,十八岁的姑娘一朵花啊!

婚后,有一次醉酒,他抓住我的胳膊,“你第一印象是惊艳,像从萧条肃杀的冬天,一下子到了万紫千红的春天!我所有的女朋友,都没有你美。”

我没有胆量横刀夺爱,女朋友吊着他的胳膊,穿过校园时,我自残形秽,暗暗伤心。他是有女朋友的老师,我是备战高考的职高生,不可能有更多的接触。但我私下庆幸——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只考上了本地区的高职高专,上华中农大的愿望破碎了。但我一点儿也不沮丧。这样更好,可以经常见到他。

我天生羞涩,不敢放手追求爱情。他换过几次女朋友,我却一直没和他联系。

我在成人中专工作一年时,他那一任女友又黄了。我把心事透给职高留校的闺蜜,叫她牵线搭桥,我和他才开始恋爱。没过多久就结婚了。

也许“饥不择食”吧,有一次,他打电话给他父母,用了这个词。岁月不饶人啊,他毕竟年近四十了。

他爱的人名花有主,爱他的我身不由己。我真的爱他,真心的爱他!

结婚典礼一完,他就带着我——他的新娘给大家敬酒。

举杯时,他看了看我的手,严肃地说:“李菲菲,拿酒杯的姿势不对,红酒酒杯,这样拿。”

他让我看他的手。我有些窘。大喜的日子,心里高兴,我没有表示出不快,赶紧按他示范的改。

碰杯时,他又说:“不行不行,你的酒杯不能跟客人的一般高,应该低一些,以示尊敬。”

他不像新郎,像老师,谆谆教导了我好多次。不是我说的话不够得体,就是我的礼数还不到位。

他从不喊我“老婆”,而是喊我的大名——李菲菲,像喊一个外人,毫无感情,格外生分。家里人,包括公公婆婆,都喊我“菲菲”!

我不敢喊他“老公”,更不敢喊他的名字——王利锋,喊“王老师”。有一次,亲热缠绵,我忘了情,也许到了传说中的高潮吧,我脱口而出,“利锋!”

他忽然变了脸色,铁青铁青的,停止动作,真心佩服他的忍耐力,怒斥我:“没规矩,没礼貌”,并从我身上滑了下来。

(听到这儿,我有点不好意思,刘永芳的脸红了,羞涩地望着我。李菲菲沉浸在回忆中,没管我们的表情,继续讲自己的故事。)

我僵住了,浪漫的情调一下子破坏殆尽,十分尴尬,兴致全无。

跟你们说,我不怕掉底子。从此以后,我欲望全无,成了性冷淡,从没享受过真正女人的乐趣。每次夫妻生活,我都特别痛苦,也特别勉强。

他呢,机械应付,或者说,纯属排泄,没半点情感。脸转到别处,或闭上眼睛,从不看我。只为了传宗接代,免得父母一再催逼,“什么时候抱上孙子?”(刘永芳羞愧得低下了头。)

倒希望他骂我、打我,像真正男人一样,有喜怒哀乐。这样一副带着面具的脸,冷冰冰,没有丝毫的人情味,没有生命的温度。

我特别压抑!“相敬如宾”吧?我情愿磕磕绊绊,显示我在过正常的生活,食五谷杂粮、人间烟火。

婚后生活,唉,真不想提,不胜其烦。简单的洗衣服,他就搞得繁琐复杂——什么男人与女人、上衣与下衣、亮的与暗的、内衣与外衣,都要一一分开。

“特别是,女人的内裤不能太显眼,犯忌讳!”

“医生说,女人内裤要晒太阳,杀菌消毒!”

我差点崩溃了!

他厨艺不错,会做菜,用料讲究。每做一道菜,都让我看,他边做边讲解。我诚惶诚恐地站在一边。近了,他说我碍手碍脚;远了,他怕我看不真切。

看一次后,就让我动手。我以前没有做过菜,经常出错,他像训学生一样训我。

有一回做清蒸鱼,我手忙脚乱地起了锅。他过来一看,厉声教训:“怎么搞的?搅得稀烂!跟你说过放生抽,怎么偏偏放老抽!成什么味儿了?”

其实,鱼毫发无损,我尝了一下,味儿和他做的也没什么两样。我不想辩解,只好低眉顺眼地说:“对不起,你讲的太多了,我记错了。”

他用中指弹我的脑瓜,“李菲菲,这不是理由。关键是要用心,用心!”

我端着那盘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泪都出来了。

这哪里是过日子?简直活受罪!

见我哭了,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好了好了,这回将就一下算了,下不为例。”

我懂了,《大话西游》中,面对啰啰嗦嗦的唐僧,孙悟空的态度——烦,烦,烦!烦得想一棒子打死他。

他也意识到,我们是平等的,也想改。但是,只要一开口,就回到熟悉的腔调——居高临下,盛气凌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毕竟,我当他学生的日子,多于当他妻子的日子。

他转不过这个弯!

相爱容易相处难!

听说,有一种精神病叫习得性神经病,我差不多染上了。每一顿饭、每一次打扫房间、每一次洗熨衣服,都成了严格的考试,我却经常不及格。

“热爱生活”,我以前特别喜欢这句话,如今,提都不想提。

负反馈一旦形成,就难以扭转。他对我不满意,给我布置更多的“家庭作业”。因为他不满意,我更加紧张。一紧张,就更爱出问题。以致于我一回到家,就有些提心吊胆。

人们说,家是生活的避风港,对于我,恰恰相反。在家屡遭挫折,在外面的自信心也降低了。以前,我工作很轻松,没觉得有多少烦心事。现在,接二连三地捅娄子,弄得校长吹胡子,瞪眼睛。

有一次正要下班,一个家长来学校扯皮,我跟家长吵了起来。校长见了,不由分说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要我立即道歉。我不愿意,家长不依,就在那里僵持着。

凑巧,他打电话来了,我带着哭腔向他诉苦。成人中专和职高相差不远(她给永芳解释,“知道”,永芳应了一声)。校长赶紧接过电话,跟他说了几句。

不一会儿,他来了,我正想申辩,他虎着脸拦住我,跟校长打了个招呼,赔不是;又跟家长说,代我向他道歉。

我不服。

他冲我吼:“行了吧,你,还不赶紧回家?”

都把女人比作依人的小鸟,我依偎哪个人?都把女人比作藤蔓,我缠绕谁?

想象得到,我后来遭的罪。回家(职高)的路上,他气哼哼地走在前面,我怯生生地跟在后面。像小学时老师让我叫家长一样。

我明白了,什么叫“变本加厉”。那次闯祸后,除了对我做家务严格要求外,还规定:我定时向他汇报工作情况。套在我脖子上的绳子,又多了一条。

我不向他汇报,他就经常打电话给校长,问,我工作态度如何?有没有出什么差错?

后来,我调到职高,在他的全程监控之下。我窒息了!

原以为有了孩子,“待遇”会好一点。哪知儿子出生后,他对我的规范更多了。动不动就说,你应该怎样怎样,你应该给儿子做个榜样。

在他眼里,我永远也长不大,只能永远做他的学生——不怎么合格的学生。

当然,他也有“开明”的地方——从不跟我一起去同学家玩,但不反对我去。

一次到一个职高女同学家玩,见她和她的老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又轻松又开心,羡慕得不得了。想到自己,不由叹了口气。

只有我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那天回家,他说:“李菲菲,刚接了一个电话,你大学同学打来的。说是下周三有一个同学聚会,我帮你推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我却气不打一处来,突然爆发了,“凭什么帮我推?我说过不去吗?想闷死我吗?”

他冷寞地看了我一眼:“能去吗?周三不上班了?”

“我不上,我请假。”

“听话,听话,听话,别瞎胡闹了。什么同学聚会?不就是一起吃饭、喝酒、疯闹;唱歌、约会、吐槽?说不定还有死灰复燃的,折散家庭的!为这个请假?疯了!你那帮同学猪脑子,定的什么时间?工作日!”

“听话”,“听话”,他的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回旋。这么扭曲的夫妻关系,让我绝望。

我想独立,脖子上却套着绳子;我想靠着谁的肩膀,却“绕树三匝,无枝可栖”,“捡尽寒枝无处栖,寂寞沙洲冷!”

我没去参加同学聚会,没心情。我还有一层顾虑,担心见到当年追我的几个男生,会露怯,会后悔。

我们从不同时出现在职高同学面前,很尴尬。他们喊我“师娘”吧,不合适;喊他哥们儿吧,也不合适。

许多人说,婚姻是一所学校,人在婚姻中成长。回望这三年,我不仅没有成长,反而变得越来越愚钝、越来越低能。跟他一起,我实在找不到准确的角色。

我仍然爱着他,但我决定:离婚,不计任何代价……

李菲菲触动了伤心的往事,泪流满面。过了一会儿,她擦了擦,望着永芳说:

“老师们说你冰雪聪明,我也略有耳闻。我劝你赶紧收手,不要执迷不悟了……”

“谢谢李老师,我会把握好尺度的。我走了,再见!”永芳踉踉跄跄走出了。

“谢谢你,李老师!”

“该说的,我都说了。可能适得其反,我也该走了。晚安!”

“再见!”

她们走后,我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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