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宫梓桐

楔子

师父曾说，江湖“无情”，波谲云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曾无数次徘徊，无数次疑惑，江湖真的无情吗？直到你的出现，才让我明白江湖无情却也有情。西风残，故人往 ，我恍惚想起了你的脸庞，不由得徒增感伤。                   

华山之巅，竹林之内，深潭之上，有一人间绝境，谓之“云梦之境”，“云梦之境”世间之绝境也。此地凡人所不能至，神仙所不能知，鬼神所不能近，世人无不争相寻之。

云梦之境有一老道，另有四名弟子，各身怀绝技，都为老道所真传。其有一顽劣弟子，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是其三弟子所不能及也。但此人六根不静，顽劣至极，心之向外。

我说，我厌倦了这样的清修日子，每天干着相同的事情，难免枯燥乏味，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很不适应，我打算与你飘落江湖，染一身红尘。

你说，江湖险恶，世事瞬息万变，我这样一尘不染的人踏入红尘，实乃可惜。云梦之境世人争相而去，我真的愿意放弃吗？

“世人争的只不过是那些虚名罢了，花开情意浓，雨落思念长。红尘深处，我为你守候。”我抚摸着你的秀发，沉浸在绵绵的爱意里。

你说，世间情爱，大抵如此吧！

你还记得吗？那日，我背着师父和几位师兄偷偷跑出了云梦之境。在云梦之境学武修行之人是不允许出去的。外面的一切都与云梦之境截然不同，我像极了一只好奇的小猫四处寻找新鲜事物。

看过美丽的风景，吃过从未吃过的美食，品过甘醇的女儿红。犹记得当时还没见过世面的我被江湖宵小所害，一阵浓烟便将我迷倒，幸得你相救。

世间一切美好的相遇，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当我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时，顿时被你吸引了。你全身透着一股仙气，仙气缭绕，出尘绝艳。

一袭红衣，看你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一眼千年，终生不忘。

回得云梦之境，日复一日，我对你的思念愈发强烈。我忘不了离开时你的背影，忘不了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思念成河，便永不干涸，当有一颗种子在心间种下之后，它便有了根。

我恨不得马上见到你，再次偷偷下了山，那一刻是奋不顾身的。一个月不见，你却已经被父母逼迫准备许配给丞相的儿子。

世间万物不得圆满，我不信，我也不能接受。你知道吗？那时的我心无所惧，唯念你。

我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甚至师父说过的话。我一路闯进丞相府，满眼杀气，那时的我已经不再是我，是恶魔，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恶魔。丞相府中的护卫惧我畏我，不敢上前与我交手，纷纷退至大堂，府中的宾客大惊，四处逃窜。

你说，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变成这般模样。

“一切都只因为是你”

我虽然厉害，但是府中高手众多，护卫军闻令敢来，我被弩兵射中胸脯和手臂。为了你，受伤又如何，你绝不能成为别人的新娘。

还记得吗？我在众人的围堵之下将你抢过，带着你逃脱了这个你不愿待的地方。那怕还剩最后一滴血，我也会带你逃到安全的地方，或许只有云梦之境才是最安全的吧？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那次大伤，昏睡多日我已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定是师父救了我。身在云梦之境，但我已经不再是其中一员。我违反门规，已然是大错，我理解师父，那时我也才明白师父说的江湖无情。

师父明白云梦之境迟早留不住我，这里本就不适合我。我告别了曾经生活十几年的地方，虽有不舍，但我更想要一个江湖，更想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我虽抢亲，但是你告诉过我你是不喜欢那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违背不了。

梦梵，你知道吗？我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和你一起逃亡的时候。丞相之子李云帆不肯放过我们，他用重金收买了江湖四大杀手来追杀我们，誓不罢休！

四处漂泊也好，安居乐业也好，男耕女织也罢。其实都没有什么不同，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你喜欢，这就够了。

“江湖四大杀手并不是浪得虚名，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李云帆能够请到他们想必也花了不少功夫，这一定是一场恶战。梦梵，你害怕吗？”我曾问过你。

你挪了挪身子，将头慢慢地靠到了我的肩膀上，握住了我的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你微微一笑的样子真的很漂亮。你把头移开看着天空闪闪星光说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真的很快乐！”

是呀！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真的很快乐，因为那时的你已经永远地留在我的心里。

还记得吗？在我们逃亡途中路过一个村庄，那天夜凉如水，星河璀璨。窗外的月色，将我们映衬得越来越美好。仔细回想，似幻景一般，惹人沉醉。

那天夜里，蟋蟀此起彼伏的叫声回荡在我们耳边，你完全没有睡意，我也一样。你当时身上只披了一件丝一样薄的单衣。透过月光，我看到了你那半裸露的，渗透着莹光的玉肌。情与欲在黑暗之中默默涌动，屋子里均匀的呼吸此起彼伏，你伸手便可触摸。

月亮高悬，它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小心翼翼地将这一刻雕刻。你看着我的眼眸，突然发出一声娇慎的笑声，这笑声十分轻盈，听上去温柔、动听，暖了我的心。

你说，今晚的月色很美，只是寒意侵染，这破败不堪的屋子显得有些冰冷。

我温柔地张开炽热的胸怀,一把将她裹入怀中,用躯体为你走赶走一切寒冷。

流落天涯的日子久了，心也就淡了，你我皆是如此想，便也如此做了。

你依偎在我肩膀上的感觉很舒服，我多么希望一辈子都如此。我们紧闭双眼享受着这份独有的美好时光。

霎时，一道亮光闪出，我一把将你推开，杀手早已在我们周围埋伏了许久，锐利的毒镖打在了石头上，四个黑衣人从四面飞了出来。

其实，自从我抢亲那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这天来得太快，快得我还没有准备好。四大杀手武功甚高，计谋颇多，我防不胜防，过实话让你躲在我身后，我是没有多大把握能够完全保护你的，我只是在赌一赌。

夕阳西下，慢慢地已经和地平线持平，天边的那一抹晚霞像极了我们曾经看到的那个。我冷不丁地从回忆中醒过来，周围树梢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要是以前我定会将它们赶走，它们会打扰到我们的，如今我却求之不得。

今天是你离开我第三年了，这个墓地挺好的，这里没有打斗、没有喧嚣、没有各种世俗繁琐，仅仅只有我。还记得吗？这是我们当年一起逃亡时偶遇的桃花源。

你说，这里很美也很安静，希望以后能够在这里定居下来，我们谈诗论赋、舞剑喝酒、快活一生。

……

四大杀手拔出长剑向我们刺来，我用剑鞘和他们拼打起来，梦梵一直跟在我身后。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都被我挡了回去。

但世事难料，李云帆躲在一旁趁我不备，一把将梦梵抓住。

“梦梵，梦梵…”

我拔出剑指着李云帆说道：“李云帆，你放了梦梵，这不关她的事。”

“你给我住嘴，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你让我声誉大损，让我颜面尽丢。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你如果不想她死，就放下你手中的剑。”李云帆双眼布满了血丝，红得发紫。我能够看出他的恨，但是在爱情面前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爱与不爱。

“别，不要听他的，你千万不要放下手中的剑。”梦梵一边挣脱着，一边苦苦哀求我。

但我终究是做不到，我放下了手中的剑。顿时胸口一阵凉痛，一抹鲜红已经喷洒在地上，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把剑刺进了我的胸口，另一个人也刺了过来。

“不要…不要…”梦梵泪眼朦胧，不停地大叫着。李云帆一个健步冲了上来，长长的剑只朝着我刺来。我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刹那间，只觉腹部略有余热，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被什么压住一般。“梦梵…梦梵！！”我躺在地上顿住了，梦梵嘴里直流鲜血，她微笑着看了我一眼，一头靠在我了的身上。

一阵微风直吹脸颊，略感微凉。我从梦中惊醒。梦梵最后的微笑依旧在我眼前浮现，离我是那么的近。我不知我何时睡着，也不知我会靠在梦梵的墓碑上，我只记得刚才还在和梦梵说话呢！

看着身旁墓碑上的“梦梵”二字，我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痛苦的时刻，它如噩梦一般时刻纠缠着我。

我呆呆地看着墓碑，仿佛看见梦梵一般。

你说，自从见到我的第一眼便被我的单纯和热忱所感染，那时你便对我有了好感。

你知道吗？我也一样。

梦梵，你知道吗？后来我为了替你报仇，安葬好你以后我闯入丞相府，只是李云帆已经不在了，他去寒山寺出家了。我最终没能杀了他，你会怪我吗？

后来，我遇到了四大杀手，我本不想与他们打斗，只是一想到你躺在我身上的那个样子时，我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番缠斗，他们都死于我之手，我也因为精疲力竭和之前旧伤复发而晕了过去。

梦想总是和现实总有些相似，我睁开双眼时，眼前的画面多么熟悉，多么让人难以忘怀。就像曾经我与你初见时那般，可惜眼前之人却已不再是你，我不知道她是谁，我更不知道我在哪里。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四处张望。她只是微笑着看着我。

“哎呀，你不要动，你的伤口还没有好。”她十分关心地说道。

我心中有你，便不会再有她人，永远不会。

……

第二天，待我伤势好转之后我便离开了。人世情缘莫多牵扯，红尘爱恨只此你一人。

想到这，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刚才一觉睡去，已是很久了。月亮已经慢慢地升了起来。

我起身告别梦梵，墓地与我居住之地不远，仅仅几十步而已。梦梵死后，我便在这里为她建造了墓地，然后又在周围建了房子，栽了她最喜欢的月季和茶花。房前屋后也种满了桃花，起名桃花谷。

你说，你喜欢喝桃花酒，现在是四月份，正是桃花盛开之季，整个山谷都开满了桃花，你要是能够看到定然会很高兴吧？

“等我们安定下来，我给你种一片桃林，到时候再酿很多桃花酒，我们天天都可以喝。”

“这可是你说的呀？不可食言。如若食言了，你就要为我画一辈子眉。”

“哈哈，那我宁愿食言。”

我许下了诺言给你一片桃林，但你却……我还没给你画过眉呢？你画了眉之后肯定很漂亮吧？

你说，待一切安定下来，你要回去看看你的父母，他们虽然只是把你当作一个敛财的工具，但是毕竟也有养育之恩。

你放心吧！你的父母我已经去看过了，他们都很好。

……

你说，等我们隐居五年之后，你想要去天涯海角看看，看尽世间繁华，走遍千山万水，感悟不一样的人生。

现在已经是第三年，待两年后，我陪你去。

两年后，我带着梦梵的殷切期望启程了。

我走遍大江南北、山川岛屿，走遍这无情江湖的每一个角落，在往后的几年间我杀尽了天下大恶之人，杀尽了天下该杀之人。

几年后，我再次回到了华山脚下，再次走进了悦来客栈，这是我和梦梵第一次相见的地方。

客栈略有翻新，桌子椅子都换了新的，已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只是当年的记忆没有变，我对她的爱和思念没有变。

“小二，给我来半斤牛肉，一坛桃花酒，两个小菜。”我朝着小二喊道。

“得嘞，少侠稍等。”

正当我等待之际，一位姑娘的出现彻底惊呆了我。

她一袭蓝衣，楚楚可爱，一举一动都与梦梵颇为相似。“她就是梦梵，她是我的梦梵。”我在心间不停地喊道，我放下酒杯，径直冲了过去。

她似乎看到了我，一脸笑意，她的微笑如同梦梵一般令人陶醉。当我走近她身旁的时候，我顿住了，这模样怎生得如此？简直和梦梵一模一样。

我激动地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沐翎汐”

“沐翎汐，多么好听的名字呀！就和梦梵一样，那么令人回味。”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