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四通一达连续上市。百亿、千亿市值的背后，构成这些金字塔基底的快递小哥们，似乎和这些辉煌没有半毛钱关系。每家快递公司都想多压榨一些劳动力，好增加前线厮杀的筹码。
7亿多的农村人口，2.7亿的农民工。80%的快递小哥来自农村。如此庞大的快递产业后备军，在快递公司眼中，资源似乎来的太容易。
一、断断续续五六年，还是没有跳出这个行业
老坚，2012年左右开始进入快递行业。第一家雇佣他的公司叫天天。
刚入行时，他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快递小哥。每天骑着电动三轮车，装着比人还高的货物，穿梭在石灰水泥的建筑丛林之间。
总是一边翻着顾客的电话，心里一边细细盘算着，今天走了哪些小区，怎么送才能更快......
经历数百个起早贪黑的日子，慢慢地攒了些钱，也摸透了一些行业的套路。于是在两年前，老坚承包了杭州某片区，做了代理。
可好景不长，由于经营不善，这个代理点很快就关门了。再之后的日子是很无望的。就像在泥潭挣扎一样，好不容易有了跳脱的机会，但却眼睁睁看着它失败了。
换个行业还是继续干快递？想了一阵，他还是坚持了快递。年后，他进了申通，在杭州江干区某片区送快递。每天6:40开始上班，一直到晚上8点多，才能把当天100多票的件送完。
事实上，加盟形式的快递公司管理仍然非常混乱：制度不统一，员工无基本保障，甚至同一个品牌下每个代理点的薪酬体系都可能不同。
这份工作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其他保险。他所在的公司也不提供住宿。
“有少数公司提供住宿，但基本上也是七八个人挤一个宿舍的条件。”
老坚所在的代理点没有底薪。每个月送到了三千件货才会有3000块钱。超过3000的部分，按提成给，每件1块钱。
“你知道吗？我当快递员最难过的事情，不是每天要送那么多快件。而是遇上下雨、下雪天，和你一起搭档的电动车，突然间在半路坏了......”
面对雨雪，面对只盖了层塑料纸的快件车。老坚只能紧紧握着手里的电话，却不知道该打给谁。这个点儿，大家都在忙着送件。
拔出钥匙，插进锁眼，转动手柄发动器.....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这个老搭档依旧没有反应。
“最后，我就蹲在路边，一边看着满车的快递，一边试着拨打着公司的电话......” 说到这儿，老坚移开了眼神，低下头，默默地看着桌上的手机。
二、遇到有保障的公司，就算幸运儿了
半年前，小余跳到了中国邮政。因为忍受不了天天快递全年无休的工作制度。
现在，他暂时还不想换工作。
比起其他快递公司，这家国企除了五险一金，还有有个每周休息一天的福利。 每月1800的底薪让他多少也心安了点儿。
“我现在每个月工资差不多四五千。除去房租还有吃喝，也剩不下几个钱了。”最近小余正在杭州下城区找房子——因为他原本住的农民房，马上要拆迁了。
“租小区真特么太贵了。一室一厅要2000多。”
“有一次我正在小区送快递。突然接到个电话，说我半个月前送的快递她没收到。我记得当时是亲手送到她手上的。等我我跑过去看看时，她正在拆那份快递。”
小余摊摊手，瘪起了嘴，一脸无奈。顾客记岔了的事情也是常有发生。
“我们不敢对顾客发火。要是被投诉了，只能罚钱。几乎每个快递公司度差不多，被投诉一次罚300元。”
现在小余每天送一百多件快件，每单提成1块5左右，收件提成比送件略高。但他最羡慕的职业是送报纸。早上送完报纸，中午和晚上还可以兼职送外卖。两份工作不冲突，收入加起来比快递高。
“妈的，今年过年不回家了。去年小玩了一把，输了2000多。”小余的语气顿时低落了下来，“现在省不下钱。过年回家，大家都在玩牛牛、炸金花。你不玩，一是感觉不合群，二是农村确实没什么娱乐活动。”
“还不如等领了年终奖，再请几天假去上海玩玩。”说到这儿，小余眉梢一扬，笑着露出了两排大白牙。
有时间想象未来生活。在这点上，小余反倒像是个幸运儿。
三、辞了这家公司，又能去哪儿呢？
前几天，胖子刚从申通辞职。
胖子所在的申通代理点，同样全年无休。但他很少请假。“一天送一百多件快件的工资才一百多块钱。请一次假就要扣300百。”
胖子一边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起了桌上的那盘鱼头，一遍唠开了话题。我打趣儿地问道：“每天跑这么多路，怎么还不瘦？。”胖子一听，哈哈地笑开了。脸上展开的两个酒窝，活像针扎的两个洞。
“快递员送件只能藏着掖着偷偷送。顺丰那种专门配备的三轮车虽然可以，但只能少量多次。”电动三轮车是快递员的老搭档。但出于安全考虑，现在快递员送件的三轮车受到了交通管制，不能上马路。
“现在快递行业越来越难做了。搞了个手机APP，可以直接在那上边抢收件的单。以前辛苦积累的客户，现在都走了好几个。”胖子一边摇头，一边沉下了脸。
“换个快递公司待着还是换个工作，没想好。”
在胖子眼里，快递行业的劳动力就是计件付酬。无论去哪家公司都差不多。
加盟制的快递公司，缺乏正常的内部晋升渠道。快递员想赚钱，要不苦练业务，要不自己拎出来单干。职业的天花板都能磕到头。
“大家都说顺丰好。其实顺丰派送小区的快递员也不容易。没有电梯的楼层，还得扛着快件送到家门口。每个月的工资也就六七千。”
胖子说罢，又开始低头吃起了桌上的那盆剁椒鱼头。话语中多少带点儿酸味。在这样的劳动产业，大部分人是没有选择的。
“接下来， 我也不知道去哪儿。”
胖子放下筷子，出神地看着一桌的空盘。
四、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群体竟然一无所知
分别和老坚、小余和胖子聊完之后，已经时至深夜。
在回去的公车上，许许多多的思绪从黑暗的车窗外面涌向自己。我一直在享受着他们的服务，却对这个群体几乎一无所知。
这次聊天让人感觉，老坚、小余和胖子，真心是一群可爱的人。可爱是因为他们的坦率和敬业。聊天恳恳切切，说一句是一句。工作中的委屈和艰辛，并没有彻底磨灭他们，对这份工作勤勤恳恳的态度。
他们构成了这个社会快速运转的基底。在他人眼中，这份工作可能卑微，却无法或缺。
让人感到心痛的是，从他们身上，也看到了企业的剥削和压榨。
快速扩张的加盟代理模式，靠低价竞争市场份额......各种浮躁的竞争手段，不断压缩着快递公司正常的盈利。而这一切恶性竞争的结果，似乎是牺牲了快递员的利益去弥补。
作为消费者，我愿意为相应的服务，付出相等的费用。但也请企业，可以善待这群可爱的人。
*本文素材直接来源哔哔君，应采访者要求，以上名字皆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