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为母亲挖了墓坑,一生都在外漂泊为儿女打拼的母亲,在我抛下最后三锹土后,总算叶落归根了。
父亲的头发这几天全白了,声音也明显的苍老起来。望着父亲愈发佝偻的身影,巨大的悲痛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
这几天承受了太多,头天晚上和母亲刚通了电话,讨论国庆节我回去一家人一起出来玩的事呢,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噩耗,没有任何征兆和心理准备。
我的家乡是个贫困县,早年村里的人大都以种地为生,常常为了一丁点儿的地边闹得不可开交。 父亲母亲属于这些人中比较勤奋的一代,在老家就有经商头脑,早年卖过布,开过食品厂,小鸡孵化厂,也组织过乡亲们的农产品远销到上海等大城市,收入虽然不高,也比种地强点,在村里的日子倒也过的红火。
大约90年代后期,因销售老家的农产品,父亲在上海盘下了一家小卖部。自此,我们兄妹三人也算是在城市里有了个家,生活条件也相对农村好了起来。逢年过节,这里总是我们相聚的第一站地,然后在妈妈的安排下在这或返回老家过年。
小卖部的日子枯燥而又乏味,父亲早上五点多先起来开店,母亲也早早起来做好早餐,7点的时候送到店里。父亲吃完早餐,补会觉,母亲再替换父亲看店,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多年。眼看着父母每天都在不断老去,我和弟弟常常劝说他们别这么辛苦,把店盘出去吧,也该退休了。但是他们回答道:“你弟弟虽然成家,但是要养小孩;你虽然工作了十几年,收入不高,又有房贷,最重要的是还没有成家,这是我们最大的心愿。我们不干了,你们能养活自己吗”?每言至此,我便无言以对。
我每次从海南回来,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在寒冷的街头,无论有多晚,总能看到店里的灯还亮着,母亲已经披着大衣站在路边等我了。
上海的冬天特别冷,刚从温暖的海南回来还没换衣服,刺骨的寒风吹的我直打哆嗦。母亲赶紧把她的外衣裹在我身上,紧紧的攥着我冰凉的手给我捂热。房间里的床也铺的好好的,电热毯也热了,拖鞋,毛巾啥的也都准备好,先让我钻进被窝,然后又跑去热菜。回家的日子总是最快乐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母亲总会准备好。尤其是要返回海南的时候,她总会在行李箱塞满各种吃的、水果、甚至还有茶叶蛋。
父亲属于脾气比较倔的那类,不喜欢的人和事总是不愿意搭理。母亲则恰恰相反,很善于化解各种邻里矛盾,热心助人,无论是长辈还是晚辈亲戚都喜欢找母亲谈心,在远亲近邻中都有一定威望。我一个人回老家或者是来上海的时候,母亲总会安排备什么礼,去探望谁,即便是有老家人来海南了,也会电话里通知我适当的去接待一下,以维持关系。
母亲的年龄越来越大,弟弟、妹妹虽然在身边,但也都有自己的工作,相聚的机会不少也不多。母亲始终最牵挂的孩子依然是远方的我,每当安静下来的时候,母亲总是会拨通我的电话,每每谈及个人问题、或者我心情不好时,总是被我吼回去,这时母亲便不在说话,默默的听我在电话里大喊大叫。然后母亲再慢慢的询问我不开心的原因,安慰我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和她说,她会永远支持我。
基本都是母亲主动打我的电话,我偶尔也会在有事或者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给母亲打电话。电话里母亲常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你还没有成家”。母亲去世的头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电话里告诉母亲国庆节来海南的机票太贵了,还是我回上海吧。母亲也非常开心,说等冬天机票价格下来的时候,我和你爸也去海南过冬,那边冬天暖和。没想到这次通话居然成了永别。
母亲的告别仪式是在上海举办的,灵堂设在弟弟家里。我们兄妹三人相拥守了一夜,也哭了一夜。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处于恍惚之中,只记得是我亲手推着母亲的灵车把她送到了火化炉前,一路捧着母亲的骨灰盒把她送回了老家。接着又把她的头发和骨灰铺在了灵柩内,一直守在母亲的灵柩直到入葬。期间,陆续有亲友前来拜祭,我也记不得一共谢了多少次孝。行完三拜九叩首大礼,辞别了母亲。作为家中的长子,这些我都得担着。
弟弟住在浦东,距离工作单位约一小时车程,到爸妈的小店比较近。每当不加班的时候,弟弟总会来小店的门口,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坐在酒箱子上玩手机。耳中不时传来爸妈店里头和人聊天的声音,这样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吃完晚饭后再赶回浦东的家。
昨天,弟弟哭着对我说: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坐这了,因为妈妈不在了,再也听不到妈妈的声音了……
是啊,以后再也接不到母亲的电话,冬天的寒夜里再也没人在路边等我,逢年过节的时候该去哪里?母亲的遗憾,即便是我完成了,您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我的世界,再也没有了从前。母亲,如果有来世,我还做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