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回来的路上,信手打开微信,被眼前新闻惊得说不出话——天涯社区副主编金波猝死于地铁,年仅34岁。
这条新闻,距28岁网易女编辑离世事件尚不足两月。而这两件事,均发生在笔者为期三个月不到的实习记者生涯期间,每每和同事谈论起来,内心都是百感交集、唏嘘无尽。有时候想想,搞死媒体人的,究竟是什么?是不良的生活习惯?强大的工作压力?还是来自社会各方的苦酒毒药、无声枪火?
或许都有。只是可惜,可惜了那些年轻如许、被冠以“才子”光环的鲜活生命们,就这样被看不见的力量裹挟吞噬、无力回天。不管怎么说,这些可爱的年轻媒体人,似乎不应该在生命才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被命运宣布死刑。
长期以来,笔者对于媒体人的理解,经历了两个阶段:大三那年,不幸看了陈凯歌导演的《搜索》:故事中,一支原本应该立足于社会现实、用文字把握时代脉搏的笔杆子,竟在某种无形力量的推动下,一步步沦为杀人诛心的刀剑。这部电影,曾使得“媒体圈”在笔者心目中短暂地构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可怖形象,对于“媒体人”的印象也因之一度坠入低谷。直至求学生涯结束,阴错阳差地进了一家艺术类媒体公司,才算对这个行业有了更深一点点的认识。
——现在看来,尽管社会上存在不少无良记者,但大部分靠媒体生存的人,还是有理想的。
至少选择用笔写字的人、用键盘码字的人,以及从事相似媒体工作的人,在内心深处都希望自己产出的东西能够拿去影响更多人。他们关心生活,关心社会,关心人——即使这世界依然粗粝如砂,也希望能用文化的活水给予润泽。
——这种理想,可以流露,也可以悄然潜伏在内心深处,更多时候则是不愿谈及也无法表达。不可否认的是,一个优秀的媒体人,多少有着超越常人的强大生命场。在这种看似很容易达到的高能状态下,他们从选题开始,一路投入到周而复始的劳作之中,几乎永不停息。为了得到些许可堪利用的资源,抑或所谓的“新闻性”,他们可以花费大量时间去配合、迎合、等待一个最合适的采访对象;为了追求作品的与众不同,他们必须殚精竭虑,在纷繁的表象世界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理性家园。
而独立思考,似乎更是一个优秀媒体人与生俱来的特质,使他们得以在万人反对的压力之下,依然牢牢维护着坚持己见的勇气和信心。
2016年上半年,也就是在笔者进入目前这家媒体公司时,两位好友Y和H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踏入了媒体行业。一个去了国内某知名电影杂志做编辑,一个进了娱乐报刊当记者。经过三个月的历练和洗礼,Y凭借着对电影和文字几近痴狂的热爱,干得热火朝天,持续着每周写稿3-4篇并兼顾网媒运营的高强度工作,常常达到一挨枕头,十秒钟即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H则正好相反,由于极度不适应媒体生活,其在工作一个月后败下阵来,彻底远离了光怪陆离的媒体圈。
——各自不同的经历,似乎也在注解着不同的事实:一、做媒体,离不开热爱与激情;二、媒体行业有一定门槛,不但需要具备最基本的策划、采编能力,同时更需要多多益善的人脉资源,以及一两个肯耐心带你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前辈。而当你真正具备了这些以后,你的媒体生涯才有可能起步——当然,你肩负的责任也会越来越大,熬夜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多。
然而,当熬夜最终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悲剧很可能便会随之而来——这是否是一个死循环?正如当人的一面变得理性,另一面或许就会肆无忌惮地奔向感性的大海难以回头。夜的沉静使人思维空阔,同时也助长了对于“熬夜”等恶习的纵容,以至于最终将非常态视为常态,甚至付诸于调侃。
就像办公室同事们常说的一句戏言:“快忙吧,等忙这一阵儿,咱就可以忙下一阵儿了。”——不大的一间编辑部,每个编辑记者几乎都有着这样那样、或大或小的职业病,而三位主编大人,竟也有两位单身至今。理由很可能是——该恋爱的时候,忙着想选题了。
这就是可爱的媒体人。此时此刻,他们或许正在台灯下苦思冥想,拼命抽烟;或许正在去往采访的路上;或许正在某个新闻发布会忍受着聚光灯的灼烧。当最终的劳动成果化为一页页印刷品,或一版版精彩可口的页面时,无论如何,他们成功了。如果这份成功关乎着一寸理想的实现,那这一点光芒,定然照耀千古。
逝者安息,姑以鲁迅《野草集》结尾——
然而,我终于彷徨于明暗之间,我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我姑且举灰黑的手装作喝干一杯酒,我将在不知道时候的时候独自远行。
·end·
写于2016年7月1日,离职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