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琴——《红楼梦》
薛宝琴:
硕风突起,寒潮将至,不知琴妹妹近来是否安好?
我也不知为何突然想给琴妹妹你写信了。近来又重读《红楼梦》,总是思绪万千。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年大观园中,雪片飞扬,众兄弟姐妹一起饮酒作诗,好不热闹;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多愁善感的林妹妹、温柔敦厚的宝姐姐。想来你从小随父亲走南闯北,必是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场景没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
想起初见你时,还未见得你容颜,便听得一众人夸你。当宝玉说你“竟形容不出了”,我还在想,宝玉是个痴心傻意的人,他对女孩一向是赞叹有加,就算你有倾国倾城之姿,总也和黛玉宝钗不分伯仲。当一向牙尖嘴利的晴雯也夸你“水葱似的”,我便知道你有点不简单了。果然,贾母让王夫人任你做“干女儿”并且给了你一件金翠辉煌的凫靥裘,还想把你许配给她的心肝——宝玉,可见贾母自是对你十分欢喜了。这便是初见你时的情形,你如一缕白月光,一颗朱砂痣,竟生生地将大观园里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可我认识你竟是从别人的口中认识的,我至今也不知道你具体的样貌如何,高矮胖瘦一概不知,只知道你一定是个俊美人。所以很对不住地说,初看你时,虽然你美得不可方物,但我却未对你上心,只因你在我脑海中只有一个美丽的模糊的轮廓,愈想探求愈不清晰,索性不想,琴妹妹会原谅我吧?
再认识你时,便是你在作诗时的展露的才华,如天上的太阳光一样锐不可当,你年龄最小,这才情却快溢满了。那十首怀古诗让大观园中的哥儿姐儿大开眼界,也让几百年后的我们揣测纷纷,那十样物品究竟是何物?这首《交趾怀古》(铜铸金城振纪纲,声传海外播戎羌。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烦说子房。)真是旁征博引,饶有气势,这样的胸襟和气度都不像是一个女子写的了,可见琴妹妹博览群书,真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
不得不说,琴妹妹几乎是大观园中唯一的一个完人了。才貌双全,性情又好。我是五年前认识你的,在那时的我看来,你这样一个完美得不真实的存在像极了生命中那些惊鸿一瞥,可遇而不可求,如凌晨四点半的海棠花开,以后的任何一个凌晨四点半,都不会再有这份闲看庭前花开的心境,就算有,海棠说不定也谢了;如那老家那一轮裹着清光的明月,我从小在外地长大,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家的月儿,亮极了,又圆得像一块玉……
五年前你的出现惊艳了时光,虽然作者留给你的笔墨不多,但是我看到你,我会心绪不宁,会想起生命中那些美得那么纯粹的人事物,也会有一些小小的自卑,因为你的完美。
可五年后,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竟可以波澜不惊,笑着对你说出我想说的话,因为你的完美。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终有一天都会知晓,完美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完美是转瞬即逝的,就好像一场梦;再者,太完美也便成了不完美,在时光的冲刷中,好像我的脑海中也只有“琴妹妹你是完美”的这个模糊的轮廓了。就像那些惊艳时光的人事物,终有一天,我会忘记他们为何完美,我只记得他们是完美的,这多不公平!
琴妹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贾府那么一个钟鸣鼎食之家也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所以,琴妹妹,我竟自私地希望你不要这么完美!残缺也是一种美。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一时却不知如何下笔了。盼即赐复。
寒暑不常,希自珍卫,顺颂
秋安
谨拜陵游
2017年1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