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济是撸猫圣地,这是同济学子都知道的秘密。
有时也觉得猫猫很可爱会跟它们玩一阵,但玩到最开心的时候,就会想起我的狗狗,大黑。
大黑之所以叫大黑,是因为它除了爪子周围那一圈是白毛以外,其他地方都是黑毛,油光水滑的。我刚遇到它的时候,它还很小,没有那么壮实,我跟它玩了一会,我俩就熟起来了,我回家的时候它跟着我回了家。
我的奶奶十二岁的时候,家里就只剩下她跟两个弟弟了。奶奶的爸爸因为饿的不行偷了地里一个生萝卜,被发现之后开批斗大会,开完就投河自尽了,奶奶的妈妈知道之后上了吊,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奶奶在大饥荒的年代里跟爷爷相遇,同样身为长子的爷爷二十出头,年轻,有力气,一个红薯分成两半,一半给了弟弟妹妹,另一半给了奶奶。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所以奶奶在持家这方面是把好手,恨不得一毛能掰成两毛用。爷爷讲起奶奶的辉煌事迹,总喜欢说“你奶奶五毛钱能过出别人家一块钱的年”!然后竖起大拇指。奶奶秉持的生活观念就是“能省则省”“绝不花无用功”。
所以大黑跟着我回家的那个傍晚,其实是在挑战奶奶几十年来的生活习惯。
“养什么狗?家里没什么东西要它守哇,一条狗一顿能吃好多饭呐!还喜欢掏鸡窝!”奶奶这样对我说。
我不晓得说什么好,我不想跟奶奶吵翻,也不想把大黑丢出家去,我望向门口正在抽烟的爷爷。爷爷仿佛看懂了我的眼神,把烟管从嘴里拿出来,放在膝盖上“行了,这狗就养着吧。我们住在山里,也能听个响。”奶奶瞪着爷爷,却也没再说什么,大黑就这么养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还只有六岁,很小,大黑也很小。所以记不清刚开始具体的相处生活是怎样了,只记得它长得很快,意外地长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健壮。跟刚带到家的时候全然不一样。大黑能在奶奶的“抠门”下长这么好,背后有个不能说的秘密,那是我的功劳,对此我一直感到很自豪。直到有一天,被奶奶发现了我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饭菜喂给大黑的这个秘密。
“傻妹几哎!人和狗不能吃一碗饭的!会把你的记忆力吃掉你就变蠢了!”奶奶说的煞有其事,就像吃鱼的时候跟我说不要吃鱼籽,吃了会算不清数屎一样的神态。我是害怕的,我不想变蠢,但是大黑会吃不饱的呀,好不容易喂肥了……后来我知道是我想太多了。
因为后来奶奶每餐都会给大黑的狗食盆倒进去满满一大碗饭菜,新鲜的。
我再也不用偷偷地给大黑喂食了。
它稍微长大了一点就是条很“野”的狗了,会到处去玩,田里,山上,把家里养的鸡赶的到处飞,还会跟家里的花猫“吵架”。但是鸡窝里没少过一只鸡蛋,花猫跟鸡群也都安然无恙。
它太脏了。
某一天我放学回来见到它的时候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于是我决定给它洗澡。这是我跟大黑都还很小的时候的唯一记忆了,后来它长大了我也没法给它洗澡了。那天给它洗澡的时候,把它按在大的桐木澡盆子里,一开始还扑腾了几下,想要跳出去。“不乖!”我打了一下它的脑袋,加快了手里的速度,一人一狗,挣扎着也顺利地洗完了。爷爷放牛回来了,看见盆子里的水跟盆子边上的我,就问“大孙女你干什么了呀?”
“我给大黑洗澡啦!”我骄傲地抬起头,大声地回答爷爷。
“嘁!瞎搞!狗怕水,你没给它咬到吧?下次别乱来了,它自己会给自己清洁的,祖宗你少操点心吧!”爷爷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摸着我的脑袋,然后就带着我跟大黑去山上玩了。我特别喜欢跟爷爷去山上玩,每次他都会跟我讲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地主家吃饭的规矩,挣工分,唱戏拉二胡……我觉得爷爷的人生很传奇,很好玩。他到了山上就会告诉我哪个草可以煮凉茶,哪个草可以治跌打损伤,哪个可以熬药酒,哪些野果子是好吃的,哪些又是不太好吃的……就像一本活的百科全书。大黑跟着我跟爷爷在山上遛弯,一个老人,一个小孩,一条狗,在山上说说笑笑,好玩又幸福。
后来爷爷生了很严重的病,每天只能卧床休息。我也开始骑着自行车上学了,大黑也长大了,成为了一条“壮年”犬。我的家,住在山脚下面,家前面的小路弯弯曲曲,直线距离一百来米的地方,实际上有一里多路要绕。每当我骑着我的绿色自行车出现在家门口能望得到的那个路弯处时,大黑就会冲出来接我。我也会下车来推着走,它会跑到我的左边,蹭着我的小腿,或者在旁边转圈圈,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回到家把自行车往晒谷坪一丢,跟爷爷奶奶喊一声“我回来了”,就到这大黑上山去了。家后面那座山,山的这一面是茶籽树跟水桐木,另一面就是一坡的茶树,里面还杂着山茶花跟映山红,春天的时候最好看。
小学的我很喜欢看书,在别的镇子的“图书馆”借了书。放学的时候就带着大黑上山去,我爬到茶籽树上,稀里糊涂把那些故事看一番。大黑有时安静地趴在树下面睡觉,有时会到处去玩一阵,但是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它总会跟我一起下山,我喜欢跟它赛跑,但我从来都跑不过它。
而大黑每次到了家门口之后还会折回来接我,我们总是形影不离地,同时抵达厨房门口,开始我们的晚饭。
那个时期的大黑,是村里最威风最好看的狗。它的本事很大,有一次,家里的鸡在后山“散步”的时候遇到了黄鼠狼,奶奶用乡村老人都会的调子吆喝,想把黄鼠狼赶走。大黑好像嗅到了某种气息,撒开腿就往山上跑。后来奶奶笑着说“这只狗不仅喜欢抓耗子,还喜欢抓黄鼠狼啊哈哈哈……”
大黑爱管闲事的本领可不止这么一点,有一次它居然叼回来一只野兔子,还有一次,叼回来一只山鸡……奶奶没有煮,大黑吃了几顿好的。所以我一度以为所有的狗本来就会干这些事情,后来我发现全村只有大黑做得到。
我也以为大黑会跟着我一起长大,陪着我一起上完小学,上完初中,上完高中。后来我发现大黑它做不到这个。
五年级的时候,跟平时一样,我骑着绿色的自行车,到了那个路口弯处。
那一天,大黑没有来接我。
我到了家就找它,喊它,但是它也没有出现。于是马上到厨房问奶奶“奶奶,大黑呢?”
“还没有回来吗?吃完午饭出去了,也应该回来了。”奶奶放下菜刀,抬起头跟我说。
“我去找找。”说完我就往山上去找它。
我找到大黑了,但那一次,我们没有能够一起赛跑。它跑不动了,它躺在下山小路旁边的沟里,一动不动,身下是一滩血跟被血染着的落叶。
奶奶看完就“推测”出来一切了,“这准是被打狗的盯上了,气枪打在腿上,给它跑回来了。”奶奶说完叹了口气,去打电话去了。
那天晚上奶奶把大黑处理了,再一次杀掉了它。第二天姨妈也过来了,带走了一部分大黑。还有一部分,出现在那天的晚餐餐桌上。我低头扒着饭,难得的没跟她们讲话,饭吃完,夹了几块狗肉就往门外面走。
跑到茶籽树下面,挖了个坑,把几块肉放进去,埋上了,再用一层厚厚的落叶盖上。一个人回了家。
后来爸爸又陆陆续续地给我从别的人家那里抱了几只小狗来养,但是之后的小学,回家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回了家,只有我一个人上山,下山……再后来,每次家里小鸡失踪的时候,奶奶就会咒骂家里的狗。再后来,高一过年的时候,爸爸见家里的狗被奶奶拴着怪可怜的,绳子把腿跟脖子缠在一起,腿都快变形了。就拿了把剪刀把绳子剪开,它自由了。于是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它就把我小腿给咬了。爸爸连夜带着我去医院治疗,第二天家里已经没有狗了。
再后来,我家里再也没有养过狗了。
但是每一次回家,走在路上的时候,有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后山山茶花开放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来,我有过一条狗,它叫大黑。它是全村最威风最有本事的狗,它陪着我,走过了很多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ps:大黑你是我养过的最有灵性的狗,也是我最忠实的伙伴。希望你能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可以的话,继续跟我一起玩耍,我会保护好你的。文中图片来自网站非原创(百度图库),联系不上作者(若有意见联系我可删图,谢谢,尊重原创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