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学生时代,大概就像在乱蓬蓬的草地上看到新奇的野花,有长得娇嫩欲滴的鲜艳花蕾,也有扎人的长长杂草、毛茸茸的籽和絮,混在一片翠绿又枯黄的莽莽间,只记得回忆是好的,却不想再踏足。
大概每一个学生都对应着刻骨铭心的少年理想,信誓旦旦地要在校园里挥霍掉所谓青春汗水,却最终只是在教室里繁复的试卷和吵吵扰扰中度过鸡毛蒜皮的每一天 。
我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语概括出我的学生生涯,从小到大,一个一个活法,就算在即将摘掉我作为学生这个名头的今天,我还是只能在燥热的下午坐在教室里,听着絮叨的讲话,佝着背,把手机偷偷藏进抽屉里,苦恼于离风扇太远。
十四岁以前都太懵懂,只晓得跟着既定的轨道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这个人已经被定型了大半。
十几岁的这段日子,去了一个离家稍远的中学,跨了学区,那是我以为的离家远走,中午交钱住在托班里,晚上自习完就等家人来接。
那个时候,开始学着说话,学着交朋友,学着藏秘密,学着辨识千人千面碌碌繁杂。
就像被推入一个花花世界,从未见识过的蝴蝶小鸟扑腾扑腾地闹在眼前,不知觉地就被提溜着走。
夏天,下倾盆雨的时候很多,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工降雨——传闻我们那一片是气象局的实验基地,大抵就是动不动就泼一场雨下来。
我规矩,背书包,侧袋可以装水壶和伞。下了雨顺手一摸,一把天堂格子伞撑开,不慌不忙。
那时候我的伞习惯带上另一个人,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住在同一个午托班的上下床,那人不习惯带伞,只是徒手拎一个袋子,装上铅笔橡皮和随身的画本,如果有体育课那就带上运动服。
中午一般我回的早,帮整个房间的人把糖水打好。有一天中午我端起碗开始吃饭的时候,外边的雨哗啦啦地下大了。
后来我把这些事情许为少年人珍贵的友谊,用进了作文里以求真情实感打动老师,回来还骄傲地炫耀讲我是怎么用“宝藏”这个话题引到我“我的友谊”。
我们闲谈过以后去哪一所高中,后来我真的考上了。
好朋友,不需要太亲密。我们的联系断断续续持续到了现在,我还是习惯扯一张草稿纸来写信,或者遇到好看的明信片就寄过去——因为只有这位朋友会认真地回。
前两天还发了个消息,说收拾房间的时候找到我五年前的信,当时信里提到一部电影,最后真的上映了。我倒退回忆细数那些密密麻麻苦里回甘的日子,只觉恍如隔世。
那天中午,大颗的雨珠碎裂在我的伞面上,重得可以击穿伞骨。我去了学校大门,又走到后门,沿街一路路地搜寻那些小卖部檐下避雨的身影。
我在雨中找到了我的朋友。
我们在学生时代应当开蒙的时候相遇,并没有给对方留下怎样的深刻印记。只是一个可以写信的朋友。
我们失散过很多次,失散给时光,失散给岁月。
在没有朋友的地址的日子里,我还是一封封地写,把好看的明信片留出来,写上日期,最后还编上号。
到了下雨天,空出一两秒来想念。
若问我在规规矩矩做学生得时候学会了什么,抛开读书认字不说,学会了明白不公是个什么道理,学会了理解弱者和强者,学会受惯欺负了以后不屑一顾,学会见惯冷漠以后冷暖自知,学会自处,学会孤寂,学会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