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式海鲜焗饭】
和ex分手那天他们如旧去了那个西餐厅。
说是西餐厅,其实从特有的地方风味到东南亚菜系也都包括在菜单里。对于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这家餐厅的出现让众人得以亲自领略一把电视剧里左刀右叉红酒餐巾的西式调调,也由此,成为了广大情侣耍浪漫的主要去处。
她常被笑话,十四页的菜单翻来覆去看上十分钟,不管来多少次都一样。他也常被笑话,因为不管有多少他国风味,他总是点同样的菜。唯一一次例外,就是分手那天。
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看菜单,随便用手指了一行字给了服务员,他说就上两份吧。不知道为什么,等待的时间意外的久,他走了,在菜上来之前。他走了,因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因为其实没有许多好说的了。
他走后不知多久,铺有米黄桌布的小桌上多了两份韩式海鲜焗饭。寡淡的灯光下面是被厚重芝士盖住的米饭。拿起铁质的勺子,用侧面压下去,打横,提起。香气争先恐后的窜出来,嗯,闻得出来牛奶,虾仁,米饭。就这样一勺一勺,她吃完了两人份。先吃完自己那一份,再把他那一份挪到面前,拿起铁质的勺子,用侧面压下去,打横,提起。
第一份饭用了二十分钟,保证每一次起勺都有适量的米饭芝士和虾仁,放进嘴里,先感受芝士浓郁的香味,然后体会米饭因为被芝士缠绕而略显黏稠的质感。 好吃。
第二份饭,用了四十分钟。凉了的芝士不易分割,勺子侧切下去需要落到碗底,然后前后摩擦才能切断,但是切断之后的芝士却不能切好的覆盖住其下的内容,于是虾仁米饭伴着突兀的切口露出来,没有热气,却因为油脂的凝结反射着艰涩的光泽。黏稠,难以接受的黏稠混合乳制品的腥味弥漫口腔,米饭已经失去了颗粒的形状,总是因为稍加压力就融为一团,虾仁呢,失去了两种味道的包裹, 变得寡淡清冷。
"它其实很好吃,只是时间不对罢了。”
【酱油茶泡饭】
生于饮食崇尚清淡的地区,他的味觉敏锐,并且脆弱。身处他乡,经常因为食物不对口而闷在家里给自己煮白饭。煮好的白饭,放一撮紫菜,倒些许酱油,味道清爽,看上去也让人舒服。
同一个项目部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生性活泼,常常带领同事们深入城市的各个角落寻觅美食,有时候他也会去。她为人细心,去的小店总有一两道菜适合口味清淡的他,甚至可以说相当可口。他也就开开心心的挽一挽袖口,提筷。
同事年假轮休偏偏又赶上要准备一个重要的标书,两个人喝着浓茶熬到了深夜。她的肚子叫了,毕竟脑力体力几近极限。事情接近尾声但是绝不是可以立刻结束的。叫外卖?小餐馆都已打烊,洋快餐又实在荤腥。想来想去他说,要不你先睡个半小时,我去外面看看能买点什么。她点头。
他看看这空荡荡的街道,拢起领口向自己的住处跑去。快一小时后,他带着保温壶和一个小袋子回来了。她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分好米饭,拿出两袋日式紫菜包放于其上,然后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瓶硕大的酱油。她“噗嗤”一声笑了,他握着刚打开的酱油瓶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准备完毕两个人就安静的吃起来,他话不多,面对活泼的她总觉得自己无趣让人尴尬,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自己的声音生涩的撞在白炽灯上,像极了米饭里的砂砾。还剩小半碗米饭,她突然叫住他,然后把刚煮好的茶汤倒进了他的碗里。“你尝尝?”
就是普通的茶水而已,却瞬间让冷却的米饭单薄的紫菜散发出了那种被精细加工过后该有的香味,茶汤略涩却正好把紫菜芝麻干燥的香气带回温和的轨道。她挽一挽袖子提起酱油瓶,五滴,不多不少正好覆盖米饭的第一层。他尝了一口,奇怪的好吃,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脑子里深深地印下了身着白色衬衣清秀干练的她一边提着大酱油瓶子一边对他笑的画面。“好吃。”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好呆,我喜欢。”
【烤串茄菇意面】
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商务晚宴上。她着黑色丝绸斜肩长裙,黑发垂腰,指甲覆盖着精致的宝石蓝。就餐时她的甜品要的是sorbet,俏皮可爱,让他着迷。她走过来和他碰杯,有礼节的赞叹他的cufflinks,眼神里的诱惑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和她共处于一个倒满红酒的浴缸。她在上面。
第二次见她是在一家小众而私密的咖啡厅,他的提议。会员制、提前点单,食材准备精细而新鲜。她着麂皮半身裙配白色针织上装,豆沙色的嘴唇和高跟鞋互相映衬。用心,却不谄媚,颇得他的喜欢。三天前她说想吃意面,什么意面却没有细说,似是对他的一个考验。正餐上桌,没有奢华的白灼海鲜没有花哨的调料配菜,茄汁与蘑菇薄片穿插在意面里,把宝蓝色的厚重瓷盘衬托的像一副托斯卡纳油画。叉子垂直落下然后旋转打横提起,她的动作优雅的仿佛在抚摸一架大提琴。她眉毛挑了一下,“yes”。
第三次见她是在另一个城市,她说白吃那么多次不好意思,要回请。听到城市的名字他嘴角轻扬,有趣。她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和他走在陌生的城市里,雅致的牛仔裤把腿型衬托的刚好,短款的褐色外套干练而沉静,她的手套是浅咖色。曲曲折折走进一条小巷,看见里面人头攒动别有一番天地——四大个冰柜里分别放有蔬菜与肉类,都被切薄串于竹签之上,老板似乎与她相熟,端上铁锅来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那一顿,向来不擅长吃辣的他被辣的大汗淋漓,嘴唇肿起来还是可笑的红色。她在那个陌生城市的破败巷口吻了他,嘴唇上的痛感不知道是来自食物还是她的牙齿,胃部灼烧,却诡异的畅快。
第四次见她是在深夜。听她声音恹恹兴致不高,却邀他出门吃宵夜。见到她时卫衣棉裤绒毛鞋,头发散乱的被压在一顶滑稽的毛线帽子之下,双眼泛红,声音沙哑。她指路他开车,一路去到她上大学的地方,她说里面有她最美好的时光。一个烧烤摊,红色的棚子给所有食材带来红火的感觉,周围是嘈杂的学生喝着廉价的酒兴致高昂。上菜,她吃了两串烤脆骨,两串烤大肠两串鸡胗两串五花肉两串糯米藕两串土豆两串豆干。咬住肉粒,横向拉扯,不仅行为粗鲁,嘴角也留下了黄色的油渍。最后,上来了一盘臭豆腐。闻到味道他就皱起了眉头,然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一个有滋有味的吃了下去。回程的车上她没有说话,车里尴尬的弥漫着烧烤摊荤腥的气味。到她家楼下,她轻声道谢,正准备解开安全带,他倾过身来吻了她。
“他在给我煎完红酒牛排以后,会在旁边放一碟辣酱,真可爱”
小品三则,爱在汤浓味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