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初入社会不久的牛犊。
面对着一无所知的城市,所有的繁华与璀璨,欢乐与安逸都与我无关。
我是个长着一张面瘫脸的男人,因为我不爱笑,所以我理所应当被说成了面瘫,当然我并不在意。
讨厌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无拘无束惯了,自由自在惯了,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天天疲惫着在清晨中睁开眼睛,又在疲惫中闭上眼睛,似乎一切都显得很平常,不过就是平常。
我放纵着自己,同时也提醒着自己。
这样下去已经有五年了,这五年里我一直提醒自己,辛苦总能熬出头。
不过,当我看到和我一样大年级的人开着我不吃不喝二十年都买不起的车,我面瘫得更厉害了。
灰暗的胡同里,我看到了穿着牛仔裤的女人朝我走来。
这个时候刚下班,我满身的石灰水泥,脏的我自己都不像伸手去摸。
女人见多了,我就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起初来到这儿的时候,我看到女人还会刻意装装逼,要么点烟,要么装深沉。
但是现在,我已经麻木了,因为我实在是太清楚了,就算点烟点到肺结核,深沉到死也不会有女人能看上我。
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赚够了钱回家娶个能繁衍后代的女性即可,我都不奢求能够是女人了。
对面的女人走路带风,轻飘飘的,我首先注意到她的腿,最大原因是因为腿很长,很漂亮,破洞牛仔裤很显眼,不过比起我沾满石灰水泥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工作服,稍稍逊色。
她上身简约的短袖,显得与下身格格不入,最吸引我我的,是她指尖未灭的烟头。
这条街房租很便宜,所有的东西都跟便宜。
“哥哥,我需要钱。”她抬头看着我,腿长个子却不高。
“我挺穷的。”我摊手苦笑。
的确,我很穷,工资几近月光,剩下的不过是烟钱。
“可以先欠着。”她对我说。
“好啊。”我当然义不容辞的拒绝了。“没带东西。”
“我有。”她吐了一口烟雾,冲我一笑。“我给你烟抽。”她冲我眨眼。
我特么的……
“喂,你不过来?”女人回头对我一笑。
我摸了摸兜里仅剩的二百块,咬了咬牙,走过去递给了她。“拿去吧,别干这一行了。”
被她刚才一耍,弄得我没了兴致,只好给自己个台阶下。
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轻得很。不过我也很年轻,刚二十出头,虽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十岁左右。
但,我还是跟年轻。
转身的那一刻,我有些后悔,我怎么不干了她。
“我叫王静静。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儿等你。”她对我笑着。
“等我做什么?”我装傻,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类似于我们怎么怎么样的话。
不过她没说,我有点无语。
“你家在哪儿?”她走向我。“我给你做饭吧?现在……”她突然热情了起来。
去哪个群居的破房子做饭?这丫得有病……
“不方便,一堆男人。”我强调着。“你胆子很大。”
“那你去我那儿吧,就我一个人。”她笑了。
长得并不漂亮,笑起来倒还凑合。
“你不怕我那个你?”
“总比一群人那个好。”
“你试过?”
“你猜啊。”挺神秘。
“那就是有咯?”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表面上一副老练且司空见惯的模样。“感觉怎么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问出来的。
意识到这句话有点打击人的时候,我已经收不回来了。
刚想道歉,她脱口而出。“如果能连续,那就太棒了。”
我……
来到这个陌生城市这么久,第一次这么坦诚对我说真话的,居然是一个……姑且称她为王静静吧,否则显得自己太不礼貌。
男人嘛,总该在一定的时候略微彰显风度。
这样才低调奢华有内涵。
那天我去了她所说的那个她的家,女人在我心中――大概是受了我妈的影响,住的地方只要稍微过得去就好。
但是,那个地方,纯粹是狗窝。想到她居然毫不避讳脸不红心不跳的让我进去随便座的时候,我承认,我再次无语了。
一张床,一堆衣服,还是堆在地上的。
连个板凳都没有,我坐天上去啊。
至于做饭,那天她给我泡了桶泡面,一想到我花了200块吃了桶泡面,我只感觉心在滴血。
做饭?没错,泡的面也算是动手做的,我被骗了!
我们聊了很久,我聊了从毕业到来到这儿之后的事,不过中途省略许多,有些事一直不想提起。
而她呢,给我讲解了她所能记住的,和她在床上怎么怎么样的每一个男人。
这让我大开眼界,不过除了笑,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她很有意思,也很潇洒随意,边说边比划,弄得我像在看电影似的。
弄得我好像有些心机男的感觉。
意识到时间晚了,我还是准备走了。
工地明儿一早开工,我5点就要起床干活。
“喂,你不留下来?”
我愣住。
“我不是来叫你吃泡面的。”
那你还给我泡……
“过来睡吧,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她尬笑。“室友今天不回来了。”
“你不怕我把你睡了?”
“比起一个人呆在这儿,我倒是更愿意被你睡了。”
我笑得差点背气。
“那我就把你睡了,你看怎么样。”
“好啊,谢谢啊。”一直以来很随意的她,突然变得很客套。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怎么可能食言?
这样显得我多么不守诚信,我抱着明天会被叼的风险,彻夜未归。
我睡得很死,她也一样。
不过习惯让我在一定的时候会醒来,天没亮我就开门走了,她睡眼朦胧的说,“你叫什么名字?”
“于东。”
“我有个哥哥,名字和你一样。”
从那以后,王静静经常来找我,我们偶尔在旧街道里吃面,有时候也吃麻辣烫。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吃面,因为便宜。
特么的,小时候麻辣烫撑死了五块一碗,现在居然按片算。
不过,我们没有在干那种事,只是单纯的玩。
彼此相处,一点也不见外,而她呢,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
我们吃的满头大汗,她端着碗连面汤都喝了。
我一惊,倒不是惊讶她节约到喝面汤的程度,而是我看着自己的面,正冒着烟。
我才吃了几口,她就把汤喝了。
我竖起大拇指。“厉害了。”
她揉了揉眼睛,好像是被烫的哭了还是辣的哭了。总之她就是哭了。
事后她才告诉我,她收了一个人的钱陪了人家一夜,第二天人家老婆跑过来把她扑倒了,自然是打了她。
虽然她以前也跟我说过她有多么不容易,她受过什么委屈,我也都只是听着不说话。
心里嗤笑,自作自受。
这次也一样,我心口不一的想着她。我说,“那为什么不像我一样找个工作,虽然累,虽然狼狈,虽然一样低三下四被人骂,外人看我脏兮兮的,都跟躲瘟疫似的,都跟看见叫花子似的。”我吃着面,只感觉今天的面一点也不辣。“但我,挺开心的。”
我撒谎,其实我一点也不开心。
这种让她转行的话我对王静静说过很多次了,这次依然显得唠叨。
可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能说什么,说实在的我真想告诉她,打过去,报警,特么的。
可是一想到她是干这行的,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向宣扬人人平等的我,其实在心里对王静静也很有偏见,不过我在装,装的很像,而她也挺傻的。
我不属于硬汉,属于哪种窝囊菜鸟级别的人物。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我还是要说,准确来说,我就是一个废物。
没有精神寄托,没有理想,没有爱,连能够凭着双手赚的钱也没有。
但我还活着,呵呵……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