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谁该被欺压
今天重温《晓松奇谈》,听到《摇滚老炮儿》那一段儿。
矮大紧讲了他和真正的老炮儿老张,在九几年的时候,去白洋淀打野鸭子的故事。
四个人人租了两支猎枪,一条船,说好是一千块。
转悠了一大圈儿,一只鸭子没打着。快到岸边儿了,船家咯噔,把船停下了。要先结帐。
变成了一人一千块。一共四千块。
高晓松就恼了“你们这不是白洋淀?白洋淀归保定管。我姑父是保定市委书记”!
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一会儿功夫,芦苇荡里出来七八条船。
老炮儿老张根本就不急,也不恼。就说赶紧把钱给人家。
回来跟高晓松说:
“人家只要敢欺负你,就说明你不牛。你就该想着怎么让自己更牛,跟人吵架,吹牛,都没用”。
这确实是至理名言。
这句话,我首先看到了“鸡汤”,这就是能催人向上的力量。
然后,我只觉得悲哀。
当契约被撕毁,公理被践踏,尊严被暴击的时候,高晓松的第一个反应是:用更大的权力来反压。
第二个反应是,“猎枪里还有几发子弹?”用更强横的武力来反抗。
最终,却是认怂,“虎落平阳被犬欺”。
那么,怎么才叫“足够牛”?
看《康熙微服私访记〉的时候,哪怕是康熙皇帝,在离开了他的权力宝座之后,在民间也照样被欺压,被侮辱,被奴役。
白洋淀的那位租船夫,他离开了自己的那片芦苇荡,见到任何一个平常人,他敢这样明着做强盗吗?
谁,不希望自己能够被尊重?不希望自己付出的劳动,能够得到公正的回报?
尊严这回事儿,难道只有“足够牛”的人才配有吗?
2、谁的意愿应该屈从
我以前遇到打扫楼道的保洁工人,总是很小心。尽量不踩刚清扫过,还潮湿的地砖。因为踩出来的泥脚印儿,会增加她们的工作量。
我会和她们打招呼,但是聊天儿,还是第一次。
那位胖乎乎的大姐,在我走过身边的时候,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问我“这些学生都好管吗?”
我曾经被无数次问到过这个问题。
“高中生叛逆心理没那么强烈,除了不爱学习,倒不很淘气”。
大姐就这样跟我讲起了她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她小时候很喜欢读书,热爱上学。
可是,爷爷当时是家里的大家长,她刚上完小学一年级,爷爷就发话了:
“咱家的闺女,不能上到二年级。反正将来也是要嫁出去的,念那么多书没用”。
她哭,闹,每天自己跑到学校外面,隔着窗户听老师讲课。
爷爷把她拎回来,绑在家里的枣树园子里。
她不吃饭,爷爷无动于衷。
妈妈看不下去了,让爸爸出门贩虾酱的时候带上她。
她终于没有上成学。
结婚以后,丈夫还很嫌弃她:
“本来听说你一大家人和睦团结,谁想到你是个文盲。”
她说,没念过书,现在很多事想不明白,憋闷得要命。
我听完她的故事,郁闷了很久。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独断专行?她的父母,都只能服从命令,再心疼自己的孩子,也只能低头顺从。
在这样的大家长面前,所有人都没有尊严。
小时候不被尊重的小女孩儿,她现在是不是特别渴望别人能够懂得她,尊重她?
谁不想成为最好的自己?她却从一开始,就被关在了门外。
如今再是家庭幸福,再是生活安宁,总是意难平。
3、谁的付出该被否定
教书二十年。套用一句话来说吧“我有一千次想要掐死那谁谁的冲动,还有一万次想要递交辞职书”。
别的什么陈年往事,什么鸡零狗碎就都不提了。
今年我刚送走毕业班。我不是班主任,带两个班的数学课。
就不夸自己有多么善于教学了,二十年在方寸之地上反复“刻意练习”,教得好那是很正常的事。
我刚送走的两个班的学生是真的特别出色。
能一个班特别好,就已经很难。
但是,我还是连一个表彰证书都没拿着。
很多年了,这已经是常态。
原因我明白。
我能做什么?我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更牛”!
其他的,我学不会,我放不下自己的尊严。
然而,我知道,在这个位置上,我已经没有可能“更牛”了。
心太软,我当不了班主任。也没可能增加工作量,教数学,两个班已经一周28节课。
所以,我知道,我可能拥有自己的尊严,可能拥有讲台上的所有尊严,却永远无法得到那位“老炮儿”老张的尊严。
那种被肯定,被认可,被尊重,被公正对待的尊严。
或者,老张的尊严,其实是能够在某些时刻,践踏别人尊严的快感吧。
那就是我一千次想要掐死那谁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