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该是丰收的时候,小易却失恋了。他来找我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失恋的痕迹,还帮我修了半天电脑。
他坐在电脑桌前忙碌,我就躺在后面沙发上自顾自玩手机。这画面可以一直倒退到十年前,好像从大学时代起我们之间就定格成这样了。
每次我找小易,不是我电脑坏了,就是我妈电脑坏了,总之技术宅的光环只有这时候才会bling bling,闪闪发亮。
早先住在家里的时候,我爸每次都在房门口呵斥:“坐起来!同学帮你修电脑,你躺着,成何体统!”现在不会了,我从家里搬出来了,终于可以在小易修电脑的时候安心躺着。
但是这次修得也未免太久了吧,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我饿得肚叫,忍不住催他:“好了没?今天怎么这样慢!”
小易背对着我,没有答话。
“出了什么问题?”我忍不住从沙发上爬起来,等走到电脑桌前,我发现桌沿湿了一滩——小易哭了!他竟然一边弄电脑,一边默默流了一下午泪,我都不知道……
愣了几秒钟,我把他肩膀扳过来,“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小易垂下忽闪的大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很翘,像女生涂过睫毛膏的效果,此刻却挂满了泪珠。他低声说:“我失恋了。”
啊!失恋?我以为从我之后他就终生免疫了……
高三毕业时我才知道小易喜欢我,但我对他的喜欢是电脑坏了有人神一般帮你搞定之后,满心雀跃的那种欢喜,电脑盲女同学你们应该最有体会!
是的,我拒绝了他。拒绝了太多次,像抢了钱包的小偷被田径运动员一路追到快断气,在龟速前进中气喘吁吁地说:“别……别追了,我……不会……喜欢你的。”
这样的生死时速一年总要来上那么几次,分别在情人节、七夕节、我生日、跨年等,以至于有段时间一到过节,我就有种“死神来了”的恐慌。
我承认我放过大招,比如找帅哥假扮男友气走他,比如当场把他的礼物丢掉……天哪!竟然那样幼稚又残忍。后来经历过不靠谱的恋情,我心生愧疚,当年不该那样对小易。但还好,他平静接受了现实后,我们还是老同学、好朋友,他也还会帮我修电脑。
在暮霭昏沉没开灯的房间,小易向我说起刚过去不久的那段跨国恋,他们在网上用英文持续谈了一年恋爱……
我再次震惊了!他英文那么烂,竟然还玩跨国恋,对方还是个日本女孩,竟然还持续了一年!心中无数个惊叹号的我坐在沙发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发生在小易身上的事。
之前看他朋友圈去了日本,我以为他是自己去玩,还叫他帮我带化妆品,原来那是他的分手之旅……
那个日本女孩也来过两次上海看他,这些我都不知道。他从日本回来后一个星期,女孩说我们还是分开吧,没有希望结婚的,我不会来中国生活。小易曾提议婚后一两年在上海,给他时间学日本,然后再跟她回日本找工作。
这明显不现实,一两年日文能学到什么程度?这不是八十年代出国潮,随便打份黑工洗碗刷盘子都行,人家要的是婚后不上班,由老公供养的那种传统主妇生活,小易目前的水平完全没办法。哪怕女生嫁到上海来也不现实,他房子买得相当偏远,地名我都没听说过,现在租出去了,他仍与父母同住。
说完大家都沉默了。一个靠网络和第三方语言勉强维系的跨国恋,如何对抗残酷的现实?或许从一开始,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吧,为什么还是陷进去了呢……知道不现实却动了心的是女人,到了临门一脚,最先醒来也是女人,女人真是复杂的动物啊,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天彻底黑了,房间再不开灯就完全看不清了。我站起来说:“饭总要吃的。”
于是我们去了家门口那家小饭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菜一上桌就狼吞虎咽起来,小易吃得很少。
吃完我看他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提议要不去游个泳。结果到了那里,GYM在装修,我们坐到隔壁亲子中心外的一排长凳上,那是给等小孩的家长准备的。
隔着玻璃,看到几个五六岁的小童在五彩塑料球堆里嬉戏,不时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我不由得感慨:“看他们玩得多开心啊!如果我们能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岁数就好了。”
小易偏过头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我刚才在想,如果当年我们在一起了,估计小孩现在也这么大了。”
我听了心头一惊,该不是他失恋之后“旧疾”要复发吧?
看到我一脸紧张,小易笑着安抚我:“你别怕,我不会了。”顿了一下,他说:“但是,你知道吗?我对绘美酱的好,是从你那儿延续来的,可能习惯是爱的遗产吧。”
我故作调侃:“怎么说得好像歌词,在哪里听过呢?”然后我认真想了一下,果然是句歌词,陈奕迅的《爱情转移》,里面那句是“湿了多少眼眶,才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
小易转过脸去继续望着玻璃房中嬉闹的孩子,隔了一会他说:“在你那里我习惯了对一个人好,忘记了怎么狠心,让自己后来陷入困顿。你不喜欢我不等于没人喜欢我,后来遇见几个对我很好的女孩,但我不喜欢她们。那时我才体会到当年你的心情,所以我不怪你。但我就是做不到像你那样勇敢说不,太委婉的拒绝有时没用,你狠是对的,索性浇灭一个人所有希望,不要留有暧昧的余地。”
小易第一次跟我说这么多,平时我很少给他机会说话,一般都是我在说。自从变回老同学身份,到底也这么多年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拖小易出来逛街吃饭,但我绝对没有拿他做备胎千斤顶的意思,纯粹住得近又这么熟,他也一直没跟我说过他有女朋友。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自私,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如果说人一生中总需要那么一丝微光,小易就是我黑暗中的微光,而我却是他的阴影……
“谢谢你,曾经那么喜欢我。”我诚恳地说。
他笑答:“谁叫你是我的沈佳宜,可惜我不是你的柯景腾。”
临走我说抱一下吧,小易有点意外,迟疑着张开了双臂。我们第一次靠得这么近,我仿佛抱到了久违的青春,忍不住泪水滚下来。
“沈佳宜,你相信平行的时空吗?或许在那个平行的时空里,我们是在一起的。”“真羡慕他们啊!谢谢你喜欢我。”
青春怎会零创伤?按蓝字再给你看一段青春伤痕 如果你在零下等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