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基层长篇纪实小说] （ 续篇82）
水竹凹
作者：蒋春木
82、身无分文
从江东市出来，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水竹开滴滴出租，已经有三个月了。滴滴账面上已经存下一万多元。
水竹出门时带的钱已经全部用完了。近两个月如果不是周小玲贴补，他早已山穷水尽了。
水竹准备今天早点回去，多买点好菜，自己亲手做。等着周小玲回来，两人好好的庆贺一下。
这么长时间了，周小玲都没让他上过灶台，也没让他买过菜，更没让他洗过衣服了。
水竹想着，今天要出点血，也要好好露一手。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老是吃女人的软饭啊。
毕竟，两个人是在搭伙过日子。水竹心里一直感到过意不去。几次想把钱取出来，但是，每次需要用钱的时候，周小玲总是提前付过了。
那天中午，水竹来到了银行自动取款机。准备将钱全部取出来，自己留点钱，其它的转存到姐姐的卡上。
当水竹把卡插进去，输入了密码后，显示屏上突然跳出了一行字“您的银行卡已被法院冻结，请您联系……”。
水竹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片黑暗。
水竹以前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这张卡是水竹开滴滴出租前临时办的。
因为，滴滴打车必须要实名注册，捆绑的银行卡也必须是本人的。
水竹万没想到这张新开的卡，现在也被冻结了。
这上面可是有一万多元，其中好几千是自己加油的钱啊。
他辛辛苦苦开了好几个月的滴滴出租，不但一分钱没拿到，还倒贴进去了好几千。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上了车，怎么把车开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他坐在车上呆若木鸡、六神无主、神情恍惚。
很长时间，水竹才渐渐的缓过神来。他扒在方向盘上，失声的痛哭了起来。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取出来。他哥哥、妹妹临走时留给他的钱，现在是二下五去三——没了！
几个月来，他每天忍受着钻心的腰肩背痛，不舍得休息一天，拼死拼活挣来的钱，现在是肉包子打狗——无回了。
自己每天中午，只吃二、三个葱油饼，连一碗牛肉面都舍不得吃，积攒下来的钱，现在却是竹篮子打水——空了。
水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心痛，他又嗷嗷的嚎叫了起来“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直到下午四点多，他的肚子开始“饥肠咕噜”起来，这种感觉早已不是一次二次了。
谁能想到，在当今这个社会，还会有人挨饿？还有谁，能够体会到挨饿的滋味？
那一顿不吃，心里发慌，一天不吃，身体发软的感觉，只有挨过饿的人才会有切身的感受。
水竹忽而想到了周小玲，他们第一次在公园见面的时候，她抱着葱油饼狂啃的场面。
如果不是太饿了，她会想到出来卖笑、卖身吗？
当一个人饿的浑身无力的时候，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还在乎什么脸面吗？
他感到自己肚子里“空空如也”，早上出门时，他只吃了一碗稀饭、一个鸡蛋。
那是周小玲特意备好的早餐。
此时，他感觉心里再痛，也赶不上饿的难受了。
心里再苦、再痛，也填不饱自己的肚子啊。
痛苦只是人的心理伤痕，看不见、摸不着。
而饥饿则是人的身体本能的反映，它让人的身体发软、心里发慌。
人可以忍受心灵的痛苦。因为，那些痛苦都是人们自寻的烦劳。忍一忍，或许就能过去。
但是，人却很难忍受饥饿的折磨。因为，饥饿直接摧残着人的肉体、人的灵魂。
当人在真正面对饥饿的时候，痛苦已经变的漠然而又遥远了。
相比于饥饿，那些所谓的苦与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水竹收敛了自己的痛楚和悔恨，他有气无力的翻开了钱包。
钱包里面，只剩下了四个一元的硬币！
这四个硬币，现在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他想给周小玲打电话，但他打不出去。他已经成了一个吃软饭的男人，但他从来也没有开口要过钱。
他不能失去这最后的、可怜巴巴的尊严！
他想到了给女儿打电话，但他也无法开口。女儿是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自己宁可饿死，也不能再拖累女儿！
水竹用最后的四个硬币，在淮南牛肉面馆买了三个葱油饼。
三块钱两个葱油薄饼。其中有一个是老板烤糊了，便宜点卖给了他。
水竹现在真正是——身无分文了。
那天，他早早的回到了朝阳小区自己的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