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龚啊,海花岛,在海南省西北部的儋州市,是三个独立的离岸式岛屿组成的,号称是世界上最大的花型人工旅游岛哇,2021年运营,许家印眼光有前瞻性,居然投资了1600多亿呀,这里非常漂亮,这几年,我每年的冬天都来,你也知道,我的气管不大好……
海花岛,我没有去过,这是听刘显刚从海花岛来电话,给我介绍而得知一星半点。今年(2024年)4 月11日上午10:18分,我在微信里问他:快回来了吧?不到一个钟头,11 :38分,我正在炒菜了,他来电话饶有兴趣地给我叙述……,从声音和语速判断,他情绪激昂,显得很高兴。
还是去年9月初在包头同学的小型聚会上见了一面,到现在又大半年过去了,听到他的声音我也很开心,一边炒菜,一边听他说……
……嗯,他说,这里天很热了,我准备4月19 日回包头,机票小李(他老婆)也买好了……,我说好啊,回来我们聚。
四月底,由于停暖家里显得阴冷,一颗断牙根发炎疼得我难于咀嚼,医生让我吃人工牛黄呷硝唑,吃了一周,牙疼虽好,可把个胃给吃伤了,连着几天晚上吃过饭,胃里丝丝拉拉的疼痛……,于是决定过了五一去医院检查,包括心脑血管、五脏六肺、血液等,因为三年的新冦疫情闹得也没去医院好好的检查。5 月6 日,医院一上班我就住院,第二天抽血,去B超、核磁、CT门诊排队,输液,又去中医病房找大夫把脉吃中药……,这套流程下来,转眼就到了5 月15 日,我在微信里请求和显刚语音,他无应答,我纳闷,这小子干甚了?心想当时应答不方便,你事后应该回复哪。因为出院时我又开了七天中药,同学小聚多少要喝点酒,喝中药当然不能喝酒,所以没有再和他联系,等我喝完中药已经5 月下旬了,我微信邀请他语音,他还是没有应答。尤其是旭华在微信小群里问他,五一节过了……返包头了没有?他也没有回复。咦!我突然发现近期大群小群的微信里没有了他的消息,因为他一直以来在群里很活跃,天天乐嗬嗬地露脸。
突然之间没有了他的信息,我甚觉蹊跷。
事后得知,此时,他已病入膏肓。
虽然我对他销声匿迹深感诡异,但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病不起。
……老龚啊,我在海花岛很好啊,每天的话呢,欣赏欣赏花,各种各样的花多了去啦,什么三角梅,凤凰花,木棉花啥的,这你知道。每天的话呢,看看大海,那水天一色望不到边的大海,把你心里的烦心事一下子洗刷得荡然无存。每天的话呢,还能喝点小酒,给你说啊,这里还有两对我小学的同学……,说实在啊,我的晚年生活很幸福,过年那且,你,你不是在群里发了《感悟幸福》的文章嘛,说得很好。什么叫幸福,我觉得健康,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笑着说,对,你说的非常经典。健康,就是最大的幸福。
显刚不像我们这些缺爹少娘投靠哥哥姐姐过日子的,他的童年青年爹护娘呵的很幸福。上了电校每月十三点五元的生活费,每周能吃一次家炖野生黄河鲤鱼,生活也不赖。记得他的钳工学得不错,人也勤快,不久就和其他几个同学抽调到群众专政指挥部去帮忙:准公安工作。这次借调几乎影响了他一生:喜欢踢踢打打的保卫事务。分配到和我一墙之隔的包供电杆厂之后,我们经常在洗澡堂里碰面,得知他情绪非常失落……,没过几年,靠着李进科提供的对调信息,他调一电厂去了,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期间我们来往不多,但也听见他在保卫科有过失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已离开二电厂多年到了电建调试研究所,他突然找到我要调达旗电厂去,原因是在保卫科任上得罪了现任领导,让我找达电领导说一说,我遵命,专门找到了刘亚洲厂长的家里……,他自己又找先到达电的刘建国等同学帮忙,好事多磨,如愿以偿,还弄了个检修公司保卫科的副手,兑现了树挪死人挪活的老话,我很替他高兴。
再后来神差鬼使的我和他居然在一个单位一个部门一个办公室共事,当然非常意外和得意。一次领导决定他去北京开会,我孩子正好在京学习有事要办,找他商量让给我去可否?他二话没说,一口答应。这时,我们也发生过矛盾:可能是有一次我的话语伤着了他,就和我杠上了,再没有了平时说话点头哈腰笑盈盈的神态,而是露出了凶神恶煞的一面来,这次他真的生气了,大概和我杠了一个多月吧,我们完好如初,再也没有提过此事。2000年前后的一天,他胖迷信眼地找我说,家庭出现婚变……,我心里咯噔一下,哀叹着他的人生又一次跌入了滑铁卢,看看他满脸憔悴,气短呼噜,一抽烟就咳嗽,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很是心酸。我沉默半晌说,还有挽回的余地没有?他摇摇头。我埋怨他此事为何不早点吱声,他佯装咳嗽,猛地吸烟,神情像犯了错的孩子。我约了他前妻,又把徐旭华叫上,在食品大世界找个饭店小坐:死马当活马医呗!你说咋整?劝她前妻不离为好,但不甚见效,最终他俩还是和尚归庙客归栈。问题来了:他前妻不拿到她一半的房费不走,显刚当时手头拮据得捉襟见肘,没办法,我给他出主意走住房公积金贷款吧,他听了,虽然找人担保签字有点麻烦,但总算解了他眼前的燃眉之急。
是啊,刘显刚从海花岛来电话所说的晚年生活很幸福,准确地说,是指他和小李重新组合家庭的这二十来年的事情吧。
小李见了我哭得稀哩哗啦,说我和显刚结婚那时候,他还欠了二万多外债……,我说,这我清楚,一个是原来工资低,培养两个女儿上完大学,再有她前妻后期工资也少得可怜,所以……,自从你来经营了这个小家境况好多了,养了辆小车,远了海南、北海,近了春坤山、黄河谣,让同学们好是羡慕。我也暗自为他庆幸,刘小子的日子否极泰来!
……我劝慰小李说,显刚的大事小情都是你一手操办,对他你照顾得体贴入微,对外迎来送往知书达礼,显刚很知足,同学们都看在眼里。尤其显刚病倒以后,你不离他身地伺候,尽心尽责,很不容易啊。
去年五月初,我在劳动公园溜跶,可巧碰见刘建国李华两口子,因为他们多年居住北京,也有十多年不联系了,虽说是同学,但颇显生分,我作为很稀罕的消息在同学小群里发了一下。说者随意,听者刘显刚很在意,说,老龚啊,我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谢谢你提供了他俩的信息。我大惑不解。不几天后,他来电话说,定在原棉纺厂对过的京华府设宴感谢建国夫妇和李进科,让我做陪,时间是6 月6 日的中午。至于为什么?这时候他还卖着关子。
我按时到达指定的雅间,同学们已经到齐,我一看,嚯,五粮液酒也摆上了。小李忙着倒酒,显刚举杯说,今天我感谢当年帮我大忙的恩人刘建国,是他举荐我当检修公司保卫科副科长,李进科是给我提供对调到一电厂信息的人,来,喝了这杯感谢酒。喝过一杯,他又起来说,建国、进科呀,虽然我这杯感谢酒喝得晚了一点,但我显刚心里记着呢,来,再次感谢啊!建国表示,同学嘛,这都是些应该应分的事情。
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扣子在这里,可见显刚懂得知恩图报啊!不知是在群专那会儿,还是在电校期间,他在武建平家吃过一个礼拜的饭,为此他常和我念叨,可见滴水之恩,感激之情永生不忘。
显刚性格随和,与同学们关系处得不错。北京的白德海、田景祥、王平和呼市的王振田、赵贵等同学回包,赵敏大病全愈同学们先后两次张罗庆贺,遇上同学的红白事情,包括502 班几次大型聚会,他都跑前跑后,积极配合,热情参加,还偶有录像照像的一些资料保存。
……老龚啊,那就这么的吧,刘显刚从海花岛来的电话里说,回去联系。回来联系,我重复着说。
谁能想到转眼到六月初了,我和显刚还没有联系上啊。
于是,我再次语音邀请他,他仍然没有应答。我问李佩岌,他说他刚刚从外地旅游回来,不知道他的情况呀。我又微信问显刚啥情况?怎么电话关机,微信也不回,请回复一下,但仍然石沉大海。无奈,我又和徐旭华语音联系,他说他也是刚从西北转悠回来,没有他的消息,我隐约觉得显刚的信息突然消失是乎隐匿着不祥之兆。我对旭华说,你离他近,方便的话溜跶到他家瞀瞭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个啥情况?又把我和显刚微信联系内容的截屏发给了他。第二天他去显刚家了,家里果然没人,发来了他和小李微信联系的截屏:小李说,显刚气管不舒服,他俩在外地调养。旭华问她,显刚病情严重吗?小李答:还好。
事后得知小李的一个“还好”,搪塞了显刚已然昏迷不醒,不能示人。
我胡乱猜测着他这啦,那啦的,无论我怎样的推断和假设,也没有想到他得的居然是如此之恶疾。
小李抽泣着对我说,我很珍惜和显刚的这份情感,对他的生活起居不能说无微不至吧,也是一直小心谨慎地照顾着他,生怕有什么闪失,但最终还是没有想到……,她非常懊悔地谴责自己,那种内疚感很沉重,很沉重,令我难过。
我安慰她说,不要自责了,你对显刚的管顾大家有目共睹……
……人人偶然而来,个个遗憾而去!古今中外,无一例外。所以,你……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从海花岛来的电话,居然是他此生绝唱,现在我们已然阴阳两隔,再也没有了他的音容笑貌。
我回味着他从海花岛来电话内容,欣赏欣赏花,各种各样的花多了去啦,什么三角梅,凤凰花,木棉花啥的……。显刚一生爱花,说他是种花能手也不为过,家里养着各色各样生机蓬勃的花。窗台上的刺梅,把枝条编成花篮,密密的橘红小花朵贴着枝条开得欢欢瓷瓷。他养的君子兰,墨绿的层层叶片里夹裹着艳丽粉红的花朵,谁见了谁都喜爱。
我耳朵里曾拐了一句:爱花,伺候花得法的爷们往往得女儿,也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因果关系?反正显刚得两女,模样俊俏,身材高挑,在京闯荡,站稳脚跟,生活不错,显刚得病其间两女先后回来探望数次,以了生女孝心。小李带来一女和显刚相处亲若己出。
小李对我说,显刚生前留言,丧事一切从简,遗骸撒向黄河。
我说,人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一般的人说的和做的往往是两回事。显刚,说到,做到,活得通透明白,实属不易,让人敬佩!
我这样说,小李又哭上了。
安息吧,显刚。
这就是,我对相识将近一个甲子时光的刘显刚的怀念。
怀念他从海花岛来的电话……
2024年7月2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