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华丽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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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这个年,虹跟民离婚就满三年了。

三年前,刚出了正月,幸福村就传出了一个劲爆的消息,虹跟民离婚了。

据村里消息灵通人士称 ,离婚要求是民提出的,虹也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第二天吃过早饭,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两人就带着身份证去镇上的民政所办理离婚手续。因为两人都是自愿离婚,并已就家庭共同财产、债权债务达成协议,半天时间不到,两人就揣着着离婚证回到村里。

虹拿着自己的衣物回了同村的娘家,家里四间房子,民分得两间,另外两间虹则是给了已经结婚住在城里的儿子。虹等于是净身出户 ,而且还背负了家里几乎所有的债务,民只需偿还5万元的债务即可。

“你们也真是的,孙子都好几岁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么草率地就离婚了,赶快去复婚吧。”

听到两人离婚的消息,亲家两口子吃了中饭就上门来找民劝说。

“复婚?绝对没门儿!”民等瞪着眼睛高声道,“再跟她过下去我就被她欠的饥荒压死了,整天给她还饥荒,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堵着门来要钱。”

“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你就忍心让她背着一身饥荒,光拿了自己的衣服就从这个家里出去了?她住哪里?吃什么?怎么还饥荒?”亲家母颇不认同地看着民说。

“那又不怪我,这都是她当着镇上工作人员的面自己提出来的,人家工作人员怕她负担不了问她总共欠了多少钱,她就是不说具体数,估计得三十万左右,你说她怎么就能欠了这么多钱?关键是这钱都花哪里去了?”说到最后,民有些气急败坏。

虹65年出生,性格开朗乐观,为人豪爽,颇有些男子风范,头脑灵活做事果敢,不轻易服输,只要自己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

十几年前她在家里搭了一间板房,借钱买了十几台机器,通过关系从县抽纱厂接订单进行外贸床上用品加工,召集本村和邻村擅长缝纫的妇女们来干活。起初还好,大家共同富裕,其乐融融。到了后来,加工活完成了,货款却不能如期交付,先是拖欠,即使给负责人处理过关系还像挤牙膏一般一点点地付款,要不就是没现钱白条代替。但是机器维修或者更新需要钱,干活的妇女们的工资不能欠,她手里没那么多钱只能去借。就这样厂里欠她的钱要不回,她欠别人的钱必须得还,一天天地拆东墙补西墙,到了最后加工活干不了了,她没挣到一分钱反而欠了一屁股债。

再后来儿子结婚、买房子都需要钱,家里一个钱子儿都没有,丈夫又拿不了主意,一切只能等她来解决。幸好她的口碑还不错,儿子婚结了,房也交了首付,只是她名下的欠款又多出了很多。

“我借的钱我会自己还,不会依仗别人,更不能拖累儿子,只要肯铺下身子干上十年八年的,欠的饥荒总能还清,十年不行就二十年。”面对着来看望她的一脸担忧的亲家母,虹的语气异常地坚定。

“民家里从老辈起家里的男人就不干重活,有什么难事都是女人出面。民就是儿子结婚需要钱才开始去打工,虹心疼他,一天两顿都有酒有肉,村里没有几家的生活能超过他们家的,这些不都需要钱?享受的时候他不说什么,说到还饥荒就翻脸了,真是没个担当。”熟知民家底细的邻居私下里议论着。

在人们的议论和关注中,民和虹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虹在离婚后的第二天就去了村北的一家铸造厂求职,承包了厂里的食堂,除供应职工的一日三餐外,还对外供应馒头、花卷、包子等面食,每天骑着电动车去镇上的一些酒店、餐馆送货,村里的两个酒店还有不少村民也到她那里买面食。因为她做生意实诚,不缺斤少两,又能保证质量,生意一度火爆,经常是供不应求。

照这个样子继续下去,虹之后的日子应是会比较顺畅的。可是虹没有安于现状,为了满足销量,她将刚挣来的钱全都拿去买了商用的和面机、蒸箱等新设备,还多雇了两个人做面食。

份外的事做多了,自然就影响到了份内的工作。过了不到一个月,厂里工人纷纷反映伙食质量下降,厂里调查后发现情况属实,同时也发现虹新买的设备明显非食堂所需,那就是用厂里的电做私人的买卖,其结果是厂子与虹解除了食堂承包关系,她只能带着未能大干一场的遗憾还有购置不久的设备黯然离开。

民离婚后延续着之前的生活,在镇上的石墨厂打工,每月七八千的工资,一年半就还清了那5万元的债务,除了时不时给小孙子买点玩具和零食外,自己也经常买鱼买肉,生活过得甚至比离婚前还滋润。

都说离婚后从此一别两宽,互不相干,民却一直关注着虹的信息。从她进厂子,包食堂,卖面食,买设备,到解除承包, 哪件事也没离开他的视线。

“她就使劲作吧!幸亏跟她离了,要不真会让她给气死!”他在亲家公面前恨恨地说着,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我就等着看她啥时候能把那个不知道有多大的窟窿给堵上,哼!”

亲家母在一旁冷眼观看,真有些看不下去,很是为虹感到不值。她就想不通了,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怎么到民这里就只有凉薄和幸灾乐祸了呢?

“恁俩离婚也快一年了,再有什么气也该消了,看你一个人经常清锅冷灶,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心疼,就快去把婚复了,一起好好过日子吧,这样两个孩子也能心安。”亲家母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俩孩子被夹在中间也太难了。

“以前我不就说过没门了嘛?现在更是想都别想!”民粗声粗气地说,“我一个人自由自在,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啊,要是让她回来,我一个子儿也剩不下。”

看了眼亲家母,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样的话我又哪有钱给我孙子买好东西?”

他也好意思说!孙子又能花他多少钱?不过就是给孩子买些吃食、玩具,偶尔有衣裤鞋子等,每个月最多也就三四百块钱,而且不管买了什么都要在人前显摆,非得搞得全村人人皆知,哪怕只是买了两包方便面。他也不想想,那是他孙子,花再多的钱还不是应该的?

亲家母在心里暗暗吐槽,若是自己是绝不会嫁给这样自私的一个男人的。

再说虹与厂子解除合同后,关在家里想了三天,就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街上,准备重打锣鼓另开张。她雇了村里两个干活麻利的妇女,又租下村头的一间临街房,重操旧业,干起了面食加工的老本行。除了对外供应面食外,每天早晨还为村头经过的长途车司机提供早餐。

于是每天早晨三点多钟她就去店里,将面发上后就准备早餐。6点左右陆续有人进店吃饭,一直持续到8点以后才结束。稍事休息后,面也开了,几人就开始包包子、做馒头,到中午11点前后,所有面食都已出锅,她又按照订单出去送货。等她送完货,一切安排妥当,坐下来吃饭时,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向一点。

几个月下来,虹明显地消瘦下来 ,眼眶下面时时能看到一些乌青颜色。身边不少人劝她不要太拼了,她总是风轻云淡地说一声“没事,我能坚持。”

不拼怎么能行?她自嘲地笑笑,天上又不会掉人民币替自己还债。她太着急赶紧还清债务了。

孙子已经上幼儿园了,原本因要赶着赚钱还债,自己无法照看孙子,就承诺每月补贴儿子儿媳1000块钱缴纳孙子地入园费。结果一离婚自己手里那点钱都折腾了进去,民那里她也不敢抱有什么希望,之前的承诺就成了泡影,她感觉太对不起那俩孩子。

还有亲家两口子,一直在默默帮衬自家儿子儿媳。就儿子那点工资还要供房贷,儿媳没人带孩子不能去上班,亲家不但要养闺女、养外孙,甚至连儿子也一起养了。她为此感到无地自容,只能经常送些馒头包子给亲家和儿子他们,也算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就这样又过了将近一年,虹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她也不再像以前人们对她的评价那样好大喜功,她的通讯录里开始划去某某债主的名字,越来越多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离婚后第二年春节,村里评选“幸福村好人”,虹榜上有名,入选理由是尊老爱幼,爱村为家。

村里有八九位孤寡老人还有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每天早晨和中午都会到店里吃饭,虹全部只收半价,午饭还时不时给他们加个菜。村里的留守儿童远离父母,跟着年迈的祖父祖母生活难免会有照顾不到之处,她就常带他们去自己店里免费吃包子,还给他们买必需的学习用品。

另外,虹还发挥自己的特长教大家跳广场舞,自己出钱买了音响音箱,每天晚饭后在村里的小广场带领村民运动健身,新年的时候还跟几个热心伙伴一起排练新年联欢晚会,丰富村民的文化生活。

村里对虹的一致赞誉让民很不以为然,他觉得虹是在出风头,不过是装模做样赚人眼球。他在亲朋好友面前说风凉话,甚至在内心深处暗戳戳地希望虹倒个大霉,挫挫她的锐气。

结果民真是乌鸦嘴,真的是说什么来什么。刚进入五月份,店里一个工人在操作和面机时不慎将右手夹在和面机内,幸亏虹及时发现,第一时间拉下电闸,迅速将其送进医院,医生检查后发现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手的外皮许多处地方已剥落,至少得治疗一个月以上才可能康复。

虹并未像包括民在内的一些人预料中那样因为打击而一蹶不振,她承诺负担所有的医疗费,并在伤者住院期间亲自陪床。也算伤者和虹的运气好,不到40天,受伤的右手基本恢复了正常。

因为虹的为人仗义和勇于承担责任,她再次获得众人的绝对好评,在村里的口碑越来越好,跟儿子儿媳相处得也更加融洽。这让民很是吃味。

之前他就一直处心积虑地阻止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跟虹密切接触,现在更是绞尽脑汁想用什么办法切断虹与他们的关系。恰好儿子准备要买车,为了拉拢儿子,他咬着牙拿出三万元贴补儿子。车子买回后整天跟在儿子身边耳提面命,严令禁止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用这辆车来载虹,否则就会让儿子退还自己填补的那三万块钱。

同时他还一再叮嘱自己的小孙子不能要奶奶的东西,也不能跟奶奶在一块,否则他就不会再给他买好吃的东西。他时刻都不忘窥探儿子和孙子是不是跟前妻有什么联系,但凡 察觉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暴跳如雷,大吼大叫,吓得小孙子直打哆嗦,好长时间都不敢回老家。节假日不上幼儿园的时候,那孩子宁可一个人被关在家里也不肯去姥娘家。

“爷爷会去姥娘家找林林,林林害怕看到爷爷发狂。”像是怕被人发现,小孩子在视频里压低了声音跟姥娘解释,不觉地打了个寒噤。

既然明着不能跟母亲(奶奶)来往那就转入地下,儿子儿媳经常背着民请虹去城里小聚,母子(祖孙)共享天伦,其乐融融。

今年春节前,虹去给亲家送过年的馒头,亲家母又说起她跟民的事情,“你就跟他说个软话,还是回去一起过吧,你一个人撑着总是太累了。”

“嫂子,我倒觉得离婚后这几年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我就想让大家看看,即使不依附男人,只要自立自强,咱女人照样可以活得精彩。”虹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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