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藤树下
01
最终,我还是离开了苏州。
那时,因为体检血压偏高,就未能进入我已应聘成功的日资企业———胜代机械公司。于是,我应朋友邀请,前往广东,从事与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电子商务。
订好了卧铺车票后,我从昆山出发,前往苏州火车站。在候车的时间里,我在候车厅的书店里,买了本书,以解旅途的寂寞,并在扉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有个习惯,就是每买一本书,都会在扉页签名,然后标注上“某年某月某日购于某地”的字样。
坐上开往深圳的火车后,我就躺在卧铺上,打开书,还没看十几页,就哈欠连天地沉睡了过去。
后来,我先后辗转于深圳、江门两地。在江门的日子稍微稳定些,因为我想一边工作、一边调理身体。身体是自己的,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清楚生病的原因。
于是,我人生第一次穿上了保安制服,面对着监控中心的大屏幕里的小方块,开始工作。保安队长对我说,你是咱们保安队里学历和文化最高的人,就在监控中心吧!就这样,我在江门停了下来。
江门,是个风光旖旎,胸怀宽广的蓝天白云城市,西江之水蜿蜒南流,直到流入香港。临江东侧是个古码头遗址———周郡码头,周郡是中国著名的侨乡,当年很多人从这里走出,在南洋、美洲打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
每个清晨,我都会在西江大堤的彩色跑道上跑步。那个时候,太阳还隐藏在对岸远处的群山中,整个世界一片清凉,江水缓缓向南驶去,晃动着波光粼粼的音符。
我就在彩色的跑道上慢跑,有时也快跑,一边跑,一边不时看向西江上逆流而行的货轮。货轮只在江的东侧航行,从来没在我跑步的这侧出现过,因为这里多礁石,暗滩,是无法航行的。于是,我只能一边奔跑着,一边目送着遥远却又远去的轮船。
每次,我都跑到不远处的那个小房子跟前,就往回折返了,那是个监测水文数据的高台。15分钟的跑步,目测大概有一千多米不到两千米的距离。折返的时候,我通常是健走模式的,这大概需要花费一倍的时间,30分钟左右。
每当我望回走的时候,都会遥望西江东面的群山。这个时候,清晨的太阳刚刚钻出山头,露出一圈火红的头皮,就像调皮的孩子,躲在山的背后,却又担心你不能发现,故意露出可爱身影一般。我就这样一边欣赏着山顶那片层林尽染的火红,一面匆匆望回赶路。
然而,我却没料到初升的太阳竟然是那样的迅疾地升腾,不过才几个眨眼的工夫,一轮火红的太阳,就从群山之顶喷薄而出了,说冉冉升起也行,说喷薄而出也可,只是修饰词组的不同罢了。它在我双眼的注视中,升起了一轮火红,也搅动了一半江水的火红,还有那一半江水荡漾着金色的光明。
我被眼前的美景惊艳了,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这样的文字:“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不正是眼前美景真实的写照吗?
这是饮冰室主人梁启超先生名篇《少年中国说》里的文字,如今再次忆来,依然如同鼓足白帆的东风,是多么振奋人心,多么抖擞人的精神,激励者一代又一代国人逆流而上,为中国之进步、为中国之复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么,我这点高血压又算得了什么,长期的家庭煎熬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无非各从其志。”罢了。
既然我已经离开了如同炼狱般的家族,那就应该放下过去,如同离开迦勒底的亚伯兰罕一般,努力向前。
生活虽不如意,前途也许异常坎坷,但既然迈出了里程碑式的一步,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离成功更进了一步,毕竟这是新的开始,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代表着成功了一半,余下的一半就是坚持了。
只不过入职的体检报告却让我觉醒,前路似乎并非一定是坦途,体检这关不就一记重重的当头棒喝吗?我不由哑然失笑,天意如此弄人,看来是还没玩够,非得再来一出“苦命儿身染沉疴,庸郎中无力回天”不可,非得搞得像评书一样,才肯罢休吗?
江水涨潮了,涌动的潮水不断拍打着江边的礁石,”哗哗”地响,像沙场上的万马奔腾,又像礼堂里授勋的掌声。
02
诸葛亮舌战江东时,长史张昭以刘备没有孔明相助时,尚可割据城池,纵横寰宇,为什么得了孔明后,弃新野、奔樊城、败当阳、走夏口,几乎无容身之处,反不如前为由进行非难。
孔明先生听了哑然而笑,然后作答说, 鹏飞万里,其志岂群鸟能识?比如人染沉疴,当先用糜粥以饮,和药以服;待其腑脏调和,形体渐安,然后用肉食以补,猛药以治,这样病根尽去,病人才能得全生命。若不待气脉和缓,便以猛药厚味,欲求安保,就很难了。
我想这话倒是中肯的,古人所说“积重难返”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么,冰雪消融,也就非一日之暖了。有见识的医生常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似乎也就急不得了。
如果不是离开家族,我是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血压有些高的,只是经过入职体检,这个隐患才暴露出来。
因此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虽然失去了工作,这本是让人难过的事,但同时却发现了身体已经损伤的事实而引起自我重视,是不是反过来又是好事情?塞翁失马的故事是不是偏偏正好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不离开家乡,我想我是断然不会主动去体检的。因为,这些年,我被父亲的无病住院,吃饭般地吃药折腾得心力憔悴了。于是,我的心里生出了这样一种念头,你把老命看得比什么都重,我倒要完全反过来,因为人都是向死而生的,既然早晚要死,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于是,我不再珍惜自己的身体,但似乎也并没有感觉哪里有什么不正常。于是,我就更认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句话的客观性。
但天道是公平的,他不会因为你不重视身体就让你立刻死去,也不会因为你过于重视生命而赐予你永生。
你不在乎身体那是你的事,但并不代表天道本意,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于是,想死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顶多落个重伤的下场。
而上天呢,或许会在机缘巧合,又或者是在冥冥之中,让你认识到自己的身体的重要性。
只不过就是血压偏高,心率紊乱而已。当然,这是必然的,人在各种各样的烦扰和困境中,想不得毛病反而显得很难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话是对的,何况是整整六年。
我离开了这个家族,就意味着向往新生。既然是新生,旧的生命是必要死去的了,否则,没有死,哪来的生?生与死的距离,或者就是一念的转动:一念往生,一念向死。
如同哈姆雷特的天问:生或者死,这是个问题。那么,须生时往生,必死时向死,也许才是最正确的生命态度了。
那么,我该如何?
我是不是应该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让他绽放本属于它自己的光彩?又或者平平淡淡,顺其自然,用平静的心去面对随时会爆发风雨的世界?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但至少在思考人生的同时,是不是要先把身体调养好?好像我还远远没有达到“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境界吧?
我想也许应该大概是吧……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