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聊】姥姥的饺子

小的时候,我看妈妈包饺子,就学着包饺子。

后来到处读书,毕业了,回家了,有一年跟妈妈一起包饺子,她突然说,咦,你这包饺子技术谁教你的,怎么包的跟我一模一样?

我说,你教的都忘了!

妈妈跟外婆真像。

有一次外婆说,当年生活艰苦,我就把自己当成个男人使,天天给人拉板车运货,饭都吃不上一口,家里还大大小小一堆孩子,也过过来了。

然后外婆接着说,对哦,我那么忙,家里的家务都是谁做的来着?

我妈一脸无奈,说,对呀,那是谁做的?

那个年代,在家做大姐的,可不就得辛苦点,我外婆也是家里的大姐,辛苦惯了的,吃饭时候屁股不沾凳子,张罗菜张罗饭张罗摆放还张罗谁谁谁该盛饭了,难得晒个太阳聊聊天,手里也得把点菜剥剥。

这个优良传统到我这里算是断了,现在我妈在家里跟着我屁股后面收拾,这样勤劳的人总是有很多本事,比如说我确实觉得家里更舒服了,而且,她干活喜欢钻研,善良,为别人提供了很多的便利和服务,给自己留下一个传统优良的印象,以及,劳伤。

妈妈做饺子很多年了,她是个不省心的人,扶持一个朋友做吃食的生意,自己比对方还上心,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地起来调配面皮比例,揉面手法,馅料怎么搭配怎么进味道又保持口感。

母亲如已任一般去亲自实践亲自教亲自帮忙,朋友的小食生意也越来越好,忙起来我妈教的技术就直接在摊位上做,周边人偷学了去,一下子就都会了。

不是自己精心钻研的,总不是那么爱惜。

老牌子生意总是有的,但是朋友后面觉得做吃食累,存了点钱,就收手了。

母亲总想自己能做点什么,命运捉弄阴差阳错的一点本领都没有用在自己身上,到现在年纪来了,也只能好好养着,帮我照顾照顾家庭和孩子了。

自从我妈来以后,我和闺女吃饭都规矩了很多,有天饭桌上我问闺女,妈妈做的饭好吃还是姥姥做的饭好吃,闺女说,姥姥做的好吃。

其实我的小心思是让闺女表扬姥姥,姥姥每天做饭都做的有成就感,可闺女说完这话后又抖了个小机灵,说,其实妈妈和姥姥做的都很好吃。停顿了一会接着说,要是妈妈再进步一点,就跟姥姥一样啦!

我妈妈辛辛苦苦的一辈子,虽然落了个腰椎间盘突出也还落了一身的好手厨艺,家务处理的井井有条,我觉得她的性格是很多人心中最喜欢的贤妻良母型。

去年春节的时候,有天起床吃早饭,我妈煮了饺子给我闺女吃,我说,小米粒不吃饺子。我妈说,那是你做的饺子不好吃。

我回嘴说,我才没那个闲情逸致包饺子,都是买的饺子,她都不吃。

小米粒也嘟着嘴说,我不要吃饺子。

我妈仍旧不死心的追着说,这是姥姥自己包的哦,你尝一尝,不喜欢的话姥姥给你做别的。

然后,小米粒吃完了一碗饺子。

我这个人,除了特别难吃的东西,或者特别有特色的东西能说出点什么来,其他的都觉得还行,能吃,所以我妈说我不挑食,好养活,在徐州这边,认识了个嘴比较挑的朋友,她拿着不同的蛋糕问我,你真的吃不出来有什么区别?这一入口就知道啊,明显这个淡奶油的好吃呀······

小米粒不挑食,但尝味道比我厉害点,小的时候做辅食,电饭锅里熬的粥不喝,瓦罐熬的粥就能喝的精光。

我妈说,干什么都是有技巧,有门道的,什么都得好好学,比如说包饺子。

我说,姥姥会就可以了。

我妈说,以后呢,以后我老了,动不了了,孩子要吃点什么都没有,哪里有温暖,女人家女人家,有女人在家才有家的感觉,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我愿意干除了家务以外的其他活,家里乱我会烦躁,收拾也会觉得烦躁,可能从心底里觉得干这个是看不到任何等价化的价值吧。有母亲在我这边的日子,用什么形容呢,就像生活这个容器里,不那么坚硬了,不那么生硬了,她像水一样渗透在你的方方面面里,可能有点啰嗦琐碎,又温暖饱满,人是充实幸福的。

母亲虽然腿一直有些疼,也是闲不下来的东收拾,西收拾,本来我觉得很遥远的事情也变得近在咫尺了起来,母亲一身的日常本领我从不曾用心学过,如果真的有一天,母亲要卧床休息,或者说,现在,我就不该让她再劳累了。

我心底不能接受以后吃不到那些熟悉的味道,也许传承就是这么来的吧,很多的事情并不是你开始就喜欢的,就像以前你不喜欢吃某个菜,或不喜欢某个人,从某个瞬间起,就觉得真香了。

从这个念头闪现的时候,我就知道火苗很难扑灭了。人的每一个阶段都来的那么顺气自然,没有过去对比你都觉得好像本来一切就都是这样,我开始跟我妈学从头到尾的整套包饺子了。

小闺女呀,妈妈准备再进步一点了,做个多才多艺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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