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想给大家介绍这本书——《岛上书店》。
《岛上书店》每一章的名字是一本书名,书名下,写着男主人翁AJ的点评,它像是作者精心准备的餐前点心,是他把玩的一种文字游戏——也许它是正餐的必须搭配、也许只是调味食品,但厨师始终不肯告诉你其中要领。
这是一本会让你的心咯噔一下的书,不会太多,就那么一下。
在一个需要长途跋涉,只在旅游季才稍有人气的小岛上,开着一家维多利亚风格的小书店,门廊上挂着褪色的招牌,上面写着:
无人为孤岛,一书一世界。
“没有书店的地方算不上是一个地方”,这单纯的想法让AJ放弃了进修博士的机会,和妻子来到小岛,开始经营书店的生活。
日子平淡却又幸福。
而人生,却经常让人措手不及。
AJ的老婆刚刚离开了人世,整个世界突然沉寂了,AJ变成了一座孤岛,四目张望,都是无情之物。
他守着每况日下这该死的岛上书店,而酒变成最亲爱的东西,是他唯一的床边伴侣。
上帝是慈爱的,天使会在你最艰苦的时候降临。
1
“你到底是谁?”AJ问。
“玛雅”这个坐在童书区的小女孩说。
“你几岁了?”
玛雅伸出两个手指。
面前这个小女孩一头淡褐色头发,眼睛是深蓝色的,皮肤是棕褐色的,小家伙长得相当漂亮,身上有股很好闻的爽身粉味。
“我想让她长大后爱读书,想让她在一个有书本的地方长大”,留下的纸条是这么写的,她妈妈爱她,但由于生活的原因,她选择把她遗弃在AJ的书店里。
小家伙不太怕陌生。
女孩朝AJ伸出胳膊。“抱抱”,也许她想这么说。
见AJ没什么反应,她滑动自己的屁股,往AJ靠近,双手张得大大的。
AJ也没什么其他选择了。
“暂时抱一抱吧”,AJ这么一想。小家伙倒开心,紧紧抱着不放手。
好了,没想到,这一抱就是一生。
2
这天晚上,AJ平生第一次换尿布。
他尽量不把地毯弄脏,也不去多看她的私处。整个过程花了二十分钟。
玛雅仰着头、噘着嘴、皱着鼻子看着他。
“对不起,我一窍不通,我是个笨蛋”AJ说。
“笨蛋!”她重复了一遍,接着咯咯地笑了。
其实AJ做事还蛮有自己一套方法论的。
“你知道怎么带孩子吗?”
“我会上谷歌搜索。”
谷歌!!他的答案让人难以安宁啊!!但他貌似还蛮有信心的。
3
玛雅饿了,扯开嗓子就是哭,“哭声介于除夕夜的炮竹声和火警警报声之间”,AJ抱着对谷歌最后一丝好感,他键入“2岁孩子应该吃什么”......
随后,他马上打电话给妻姐求救。
好了,妻姐已经把食物备好,喂她应该不难吧?
第一勺烤宽面条毫不费劲地进了玛雅嘴里。
“容易。”AJ这嘚瑟。
喂第二勺时,玛雅在最后一刻头一扭,调味汁喷发而出,AJ身上、枕头上、书上到处都是。
玛雅扭回头对着AJ嗤嗤地发笑,这是个绝顶聪明的玩笑。
4
从此刻起,玛雅也许就认定了这个不太靠谱的中年男人,每当她刚刚睡醒蒙蒙中看到AJ后,她会张开双手:“爸爸”、“爸爸”……AJ抱起玛雅的同时,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称谓。
AJ唱歌哄小家伙洗澡,玛雅一直笑个不停,等AJ用毛巾帮她擦干净身体(按他的说法是:把她每个完美的脚趾缝也擦干了)后,玛雅放了个“萌杀技”:
“安气球,”玛雅说,“安你。”
“什么?”
“爱你。”她说。
“你显然是折服于清唱的魅力。”
“爱你。”她点点头,又重复了一次。
AJ内心的孤岛,有人靠岸了,这个漂流而来漂亮的小女孩,融化了AJ的心。
几天后,孤儿院的义工想来领走玛雅,AJ把玛雅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叩问内心的上帝:
“我真的要这样做吗?”
是的,他下定决心要收养玛雅了。
也许玛雅知道,这位“爸爸”给她床和被子,给她糖果、给她小裙、还有很多很多的爱,但她不知道,是她给了AJ生存的力量。
除了被爱,有时候爱人的能力,更能挽救一个人。
当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在书店柜台前放了一瓶免洗手液,竖起一个牌子要求“抱孩子前先洗手”时,我们就知道这“爱”字的重量了。
5
玛雅的非受洗派对安排在万圣节前一周举行,至于为什么是“非受洗”,那是因为AJ不是基督徒,但他确实想为玛雅开一场派对。
这天,AJ看着穿粉红色礼服的玛雅,心理隐约沸腾着一种熟悉的、略微有点让他难以忍受的欢欣感。他想大笑,想一拳砸在墙上。他觉得自己醉了,或者至少是喝了太多汽水。精神失常了。
一开始他觉得这是快乐,而后才知道这就是爱。要命的爱,他想。真是烦人。这完全毁了他打算把自己喝死、把生意做垮的计划。这其中最令人恼火的是:
一旦一个人在乎一件事,就发现自己不得不开始在乎一切事。
6
他们住在书店楼上,而楼下是玛雅认为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玛雅通常会在日出前醒来,下到书店有十六级台阶,这对玛雅来说可算是一项挑战:她的腿太短,还不能自信地一级级走下去,只能坐在那里一级一级往下滑。
她晃晃悠悠走进书店,经过没有画的书本,经过贺卡,小手摸了摸杂志,轻轻拨动放书签的旋转货架。
“早上好,杂志!”
“早上好,书签!”
“早上好,书本!”
“早上好,书店!”
她明白书店对他们这个小家来说是什么,这里有她静静安放的“朋友”,也有她漂亮的裙子、有她的糖果和玩具,还有她的学费。
小孩们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一定会往他们手里塞一本书。
那些孩子溜达到收款台那里,家长们会问:“噢,你自己选了那本书?”
我在想,如果玛雅不能成为一名作家,那她肯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销售员。
7
玛雅上幼儿园了,这天,她第一次知道爸爸的年龄。
“你知道我多少岁吗?”AJ问。
“知道,”她说,“二十二。”
“我比那要大得多。”
“八十九岁?”
AJ把两只手掌举了四下,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四十三?”
算得好,玛雅。
这个男人你要一辈子记住:他的年龄、他的出生年月、他的皱纹、他的白发、他每一天的亲吻,还有,他晚上的呼噜声。
此时此刻,我敲打着这行字,我爸在房间里打着呼噜,我抹了一下眼睛,这个男人我可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8
小海明威渐渐长大。有一天,她有了脾气,她需要空间,她会给你脸色,会生闷气。
她到了青春期。
玛雅正为学校的征文比赛而烦恼,因为AJ的两句玩笑,“砰”,离开饭桌,甩上了房门。
那天夜里,玛雅发现门下有张纸条:
玛雅,
要是你写不下去,读书是有帮助的:......(书名)
爱你的,爸爸。
她把书单塞进口袋下了楼,书店已经结束营业。她转动她的朋友——书签旋转架,“你好啊,旋转架!”然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成年读者文学区。
终有一天,我们的儿女会转向成年读者文学区,他们会用不同的眼睛看待这个世界,会用不同的方式触碰这个世界,父母就知道,我们也该改变了。
9
就在那个学年结束前,AJ和玛雅搬离了书店阁楼,显然是为了这位年轻作家的写作需要,她需要一个更安静舒适的环境。
房子很破旧,天花板很低,维修和保养算得上是一个大项目。玛雅倒自得其乐,刚刚好不容易看完《魔戒》三部曲,于是把这座房子命名为“底袋洞”,“因为它看起来像是霍比特人的住所”。
AJ吻了吻女儿的额头。他为自己培养出这样一个妙不可言的书呆子感到开心。
儿女的这种无怨无悔俏皮取乐,对父母来说是种滋养,即使和父母的付出完全不成比例,这些小恩小惠,也足以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10
多形性胶质母细胞瘤,AJ脑袋里长了个奇怪的可恨的玩意儿。
AJ没有告诉玛雅,也不打算接受手术,“有一个脑死亡的父亲”和“没钱上大学”,哪一项他都不希望玛雅经历,他会拼了命去阻止这两件事发生。
老天长眼,AJ得到一笔意外的收入,刚好能支撑手术费用。
但这仅仅换来了一年的时间,AJ却慢慢流失掉语言。
最后时刻,玛雅一直守候在他旁边。
“爸爸。”玛雅说。
“爸爸。”幸好她又说了一遍。
对,爸爸,我是爸爸,我成了爸爸。玛雅的父亲,玛雅的爸爸。不简单的词,不简单的小小的大词。不简单的词,不简单的世界。
AJ听得到,他想说话,但不知道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对,有一个字是重要的。
“玛雅,”他说。
“玛雅,我们会成为我们所爱的那样。是‘爱’成就了我们”
玛雅哭了,她摇了摇头,爸爸最近的讲话她一直听不清楚,“对不起,我听不明白,爸爸。”
老天,看在AJ诚实诚恳的份上,让玛雅听清楚AJ的话吧。
“我们不是我们所收集的、得到的、所读的东西,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是爱,我们所爱的事物,我们所爱的人。所有这些,我认为真的会存活下去。”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听不懂你的话,我希望我能听懂。”
他在冒汗,交谈不再是有趣的,好吧,如果必须用一个字,那就用一个字吧。
“爱?”他问,他祈祷自己说得对。
这是AJ留下的最后一个字,他的手渐渐冷了下来。
End
生病的这一年里,AJ仍然坚持读书,他想给玛雅列一份短篇清单让她去读,他想告诉玛雅:“我的生活在这些书里,读这些书吧,了解我的心。”
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我迅速划过每一章开头,再次细读它的标题(你是否记得,文章开头的话?),以及AJ为这本书写下的评语,“读这些书吧,了解我的心”,我内心一直默念着这句话。
AJ知道,玛雅会成为一名作家。他对这行有所了解,他想要确保自己能告诉她自己所了解的。于是,他写下来,一直写,一直,到生命的结束。
玛雅、玛雅、玛雅、玛雅、玛雅、玛雅、玛雅、玛雅、玛雅、玛雅、玛雅、玛雅、玛雅。
每一篇书评,都是给玛雅的敦敦教诲,每一个文字,都是玛雅通往AJ内心的唯一符号。一共有13个章节,一共给玛雅推荐了13本书。
其实爱,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爱从来包含着付出、舍弃与离别,而这付出、舍弃与离别可能来自于血缘、怜悯、共情或契合,也可能来自于上帝洒下人间最晶莹纯美之物。
且让我们来相爱,
趁你我
尚在人间。
——书首语
下一篇,写另外一个打动我的人,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