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梅雨天,狭小的房间里,老式收音机里放着Eason的《谁来剪月光》,荔棠躺在发潮的床单上,脸上盖着摊开的《癌症楼》,风从大开的窗口灌入,夹着南洋独特的腥味水雾,占领了帘子、桌椅、衣服、头发、皮肤,像用口水舔舐着每一粒灰尘,每一处私密的角落,湿漉缠绵。阴云从四处向花街的上空聚集,狂风吹打着楼前的杨梅树,枝上的杨梅“吧嗒”“吧嗒”地坠落,满身的盔甲被水泥地撞的稀烂,殷红的血汁流淌到路缝里,豆大的雨点接着狂风从阴云里奔逃而出,猛烈地踏在铁皮屋顶上,踏在肥硕的蕉叶上,紧密的“嗒嗒”声,冲破死寂的沉闷。
荔棠在狂风骤雨声中被惊醒,胡乱穿起衣服,跑到阳台上抓起衣架叉,取下晾衣绳上那条浅蓝色的条纹裙,摸了摸,还好只是淋湿了袖子,她搂着裙子进屋,走到卫生间,打开水槽下的柜子,拿出吹风机插上,盯着湿掉的袖子胡乱的吹,温热的风裹着她的脸,她感到滚烫。这使得她想起,去年五一的假期,她和凡明在苏州的酒店,凡明替她吹湿头发时,镜子里自己发红滚烫的脸,那时她和泽瑛刚在一起,爱人的每一个举动都让她欢喜羞怯。
但不过三个月她就提出要和凡明分开,她记得那天在苏沁亭的长廊上,天也是一样的阴沉,下雨,凡明苦苦挽留,可她还是选择离开。分开后,她在自己的MSN上写到“一别两宽,各自寻觅”,对荔棠而言,凡明大概只是一个渡口,停靠久了,就该启程去下一站了。
搁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弹出来一条消息,是荔棠之前联系的论文指导老师。她点开消息,见屏幕上是老师择优考核的通知,要求在周末之前,提供思路与方向后再做定夺。荔棠深呼了一口气,看了看桌上凌乱放着的电脑和书,不知为何眼泪就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滑落,她总觉得自己有些艰难,既想不出论文题目,也选不到喜欢的老师,从前想好的题目都一并不能写了,她越想越难过,竟悲恸起来,放声大哭。
母亲在楼下闻声而来,见伏在床沿痛哭的荔棠,便走来安稳她,“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学习不顺利?妈妈不是和你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吗?”母亲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抚着她的背。荔棠受不住母亲的话,转头抱住母亲,伏在她肩上抽泣,就如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一般,偷偷地躲进母亲怀里寻安全感。
荔棠自小就不是个漂亮出众的姑娘,从小到大一直平庸地过着,遇事总因着不自信,常常躲躲闪闪,错过无数机会,现下上了大学也仍是一样,在忧郁和自我否定中错过发光的机会,虽心中明白错过机会就算是错过人生转折的机遇,可荔棠仍不敢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宁愿蜷在原地当缩头乌龟,也不要再迈开一步,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窗外的雨渐停了下来,可荔棠的悲伤还在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