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一年一度的春运使得原本就繁忙的铁路运线变得更加紧张,虎子靠窗而坐,看着过道里席地坐着,拿着大包小包的侃侃而谈的归乡人,不禁觉得这场景仿若昨日,静悄悄的出了神。
(一)
“虎子,既然你爸妈把你托给我,你就给叔好好干,做出点样子来。”
“嗯,李叔。”
对话的显然是一对叔侄俩,中年那位拿着烟枪,戴着一顶大毡帽,穿着深色的大棉袄,身上裹着一条旧毛毯还有几个被烟烫出的洞,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沧桑和阅历。旁边挨着个毛头小伙,皮肤黝黑,衣着朴素却很干净。笑着时候露出的两颗虎牙,显得格外憨厚。这就是李叔和第一次出远门的虎子。李叔从包里拿出一包地瓜干递给虎子后,便给虎子讲一些出门在外的规矩以及接下来要去的公司的一些基本规章制度,以免到时候闹了笑话。虎子一边嚼着地瓜干,一边不时点头应和。
旅途漫长,夜渐渐深了。身旁的李叔早已鼾声连连,虎子看着窗外一片漆黑,对于未来,既是憧憬,也有些忐忑。
(二)
七八月份的杭城是最难熬的,艳阳高照,酷热难耐。
“绿豆汤来咯,绿豆汤来咯。”食堂王老头的人力三轮车还未到,吆喝声便传了过来。
虎子随工友们找了个阴凉的台阶坐下后,从口袋里掏出地瓜干,就着绿豆汤一口汤一口地瓜干,大概喝的太急,反而呛到了,连连咳嗽。惹得身旁的李叔和一帮工友哈哈大笑。有人还打趣道,虎子你见你媳妇也那么猴急吗?虎子听了顿时满脸通红,见状,工地上又是一阵嬉笑声。虎子跟着李叔在工地已有半年了,长高了也壮实了。虎子打心眼里感谢工友们,是他们帮助虎子度过了最初难熬的过渡期,尽快的适应了现在的工作,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他暗暗决定一定要脚踏实地,做出成绩来。
(三)
当然工作不是一帆风顺,意外总是来得很突然。
那个夏天,住在深山的虎子第一次意识到台风的“可怕”。原本该往西的台风突然改变风向北上。公司领导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并以最快的速度下达最新指示。工地上顿时炸开了锅,该固定的固定,该拆除的拆除,该收拾的收拾,一直忙活到大半夜。在公司领导完成对工地工程安全的检验后又安排原本住在彩板房的工友转移到更为安全的楼房宿舍中,并且再三叮嘱台风期间停止一切施工工作。台风无情,人情在。
那晚,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别的什么,虎子睡的很香,很安稳。
(四)
今年的雪不期而至,低温的到来也意味着工期的临近尾声。这个时候,工友们最爱在下班后聚在一起吃吃火锅,喝喝小酒,吹吹小牛。
今夜,工友老郑拿出从老家带来的喝剩的半壶烧酒,说是趁着今年入冬第一场雪好好喝上一杯。食堂王老头不知从哪闻到酒腥味儿,带些熟食便来凑一桌,执盏推杯,好不热闹。突然,老李不知想到啥,举起的酒杯又放下,说道:“我记得上次公司又运过来一批水泥,我得去瞧瞧。”老郑一听,不乐意了:“老李,这大冷天的还出去啥?这水泥又不关我们的事,再说这又不是你家的,你操啥心啊!”老李只是嘿嘿一笑:“我不放心,哥几个慢慢吃,我去去就回。”拿起外套,转身又喊上虎子,虎子咧咧嘴拿起桌上的地瓜干往兜里一塞,便跟着出去了。老郑摇摇头,无奈道:“这老李,得了,咱哥几个一起去,早好早回来。”
门外狂风肆虐,干的热火朝天。屋子里热气腾腾,却四下无人。
(五)
阳光明媚,新写字楼下。叔侄俩吃着地瓜干,晒着大太阳。
“李叔,我想在这咱造的大楼前拍个照给爹娘看。”虎子歪着头,眯着眼轻声说道。
“好,等下,我去把老郑的相机借来。”李叔愣了一下,会心道。
咔嚓,一个少年定格在一座漂亮的写字楼下。他笑起来的虎牙在阳光下显得特别好看。
列车一路向西,窗外的风景一路随之变换,离家也越来越近。
虎子托着腮帮子,自言自语道:地瓜干,我那心心念的地瓜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