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琴棋书画诗酒花”化作“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的美依然在!
1、
“素手调羹汤'是怎样一种美,曾经一直在脑海中勾勒!
记得,年幼时喜欢听苏州弹词,印象最深的莫属一部评话里,讲到某大户人家有个色艺双绝的厨娘,拿手菜是“十八铲刀小炒肉丝”(铲刀,江南一带的口头语,炒菜的锅铲),据说一盆肉丝,只需锅铲翻炒十八下即可出锅,一下不能多一下不能少,因火候亦需配合得恰到好处,所以嫩滑可口,令人拍案叫绝!她这道菜是东家的私房菜,除非佳节团聚或招待贵宾才会上席,因为普通食材唾手可得,能做到如此精良实属不易,据说当地菜馆无数,却独独没有大厨能做出这道菜,菜令东家大大长脸,厨娘在家亦颇得赏识!
后来长大点,读到“素手调羹汤'这句,虽然自知意境迥异,但始终会去联想到儿时听到的这个故事和这个厨娘,想象着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儿在厨房里神闲气定地做出一盘令人垂涎欲滴的肉丝来……
再后来年纪稍长,读起《红楼梦》,看到贾家做菜的精细令人咋舌,尽是这些用几十种辅料做成的茄鲞、几两银子一个的煨鸽蛋之类的精贵菜,虽然把个刘姥姥唬得一愣愣,但是心底里还是在惦记着儿时听说的那盘神奇的肉丝,想着那个厨娘做菜时娇俏的模样!
2、
有一阵子好读古代文人们的各种闲文逸事,对男人做菜也颇为好奇:倪瓒的云林鹅、苏仙的东坡肉也常常令人游离书本,眼前很容易浮现这样的场景:园林中,竹影依依,静谧幽然,几头大白鹅信步于竹林中作君子状,云林子在窗前挥洒泼墨,兴之所至,忽大笔一扔,躬身钻入竹林,抓住一头鹅的颈项就转身往厨房去,指挥厨子们烧水烫鹅拨毛,若个别厨子不利索还少不得自己动手……或是苏居士,乘舟临赤壁,仰天高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一扭头听到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的肉,叮嘱道:“差不多了,该小火收汁儿了!”……
如果说,身边的男人做菜,那二话不说,居首的一定是我家先生,结婚已多年,有朋友打趣道,当年你看上他啥了,我二话没说的回答是,那会儿,就因为他说会做菜了!
是的,大概从小跟着不擅烹饪的祖母居住的缘故,除了绍兴人的梅菜扣肉、醉鸡之类的菜,祖母的烹饪手艺只能算一般般,在这样的熏陶下,我连二般的厨艺都没学会!所以在少不谙事时,居然曾经想着,找个会做菜的老公该是不错的,自然不指望是倪瓒、苏东坡之辈,好歹也能让我的味蕾满足一下,亦会挺幸福!
和先生的认识,是最传统的相亲,初次见面的尴尬是必须没话找话,爱好自然会提起,他的一句我会做菜,正中我下怀,好吧,可以继续!人果然不能太贪嘴,男人稍微有点厨艺,果真很容易俘获像我这样涉世尚浅的女孩的芳心!第一次被先生打动是恋爱了三个多月吧,他因为单位离家车程要近两个小时,一般周末才回家,在交通还不大便捷的那会儿,我们见面的频率并不高,一个月也就两三次!
那次,祖母去了亲戚家,不太会做饭的我,只能自己随便煮个菜,勿论咸淡滋味,把自己打发了就好!恰好,那天午饭后,他打电话给我,我嘟囔了一句一个人在家,他马上接口道:那你吃饭怎么办?随便吃点呗,饿不着就行了!我有口无心地回答着!他电话里急了,那怎么行!然后又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就挂了电话……下午,正在单位忙,突然同事转达说,有人找我,跑去门口一看,只见他笑得傻傻地,像似偷着乐的样子,说:“我下午请假了,来,把钥匙给我,回家给你做饭去!”,我乖乖地把钥匙递给他,心里也偷乐着!
到家,只见荤素搭配得当,色面颇佳的几道菜已经一一摆在桌上,他一边帮我盛饭一边得意地说,怎么样,没骗你吧,今天尝尝我的手艺!手艺自是不必说,如果拍电影的话,我那会儿的满足感,大概是要用特写的了!谁知吃完饭,他打开碗柜门告诉我,桌上的菜,顶多吃到明天就不能再吃了,我这几天没办法天天回来,给你买了点不错的罐头和真空包装熟食,你可以按保质期陆续吃,比你自己做的总归强一些,奶奶如果周末不回来,我就再来给你做饭!“那一刻,我已经说不出什么了……
日后,他所能给我的惊喜,大多和做饭有关,我也乐意享受他带给我的这份平实的惊喜,为了教我这样一个懒人做菜,他几乎穷尽所能,甚至有时连食材都替我处理好!比如,丝瓜毛豆炒蛋:毛豆剥掉壳,用保鲜袋装好,然后在里面放上写好的字条“丝瓜毛豆炒蛋,丝瓜刨皮,切滚刀块,鸡蛋两个打散,少许油烧热,下丝瓜炒片刻,加毛豆煸炒,盛起,下鸡蛋,等稍凝结后,下刚才炒过的丝瓜毛豆再炒熟,放少许盐和味精,起锅”……顺便说一句,字条上的字也不错!
虽然有他这样的孜孜不倦的指导,我的厨艺还是长进不多,但是后面的事情,自然是顺理成章了!
3、
婚后的日子平淡且真实,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忙碌中,打磨着我们的心性,在炊烟袅袅里体悟着生活的真谛。虽为生活奔忙,却因为先生的厨艺,常常有很多快乐的时光,即便是尝试一个新菜式亦会带给我们很多欢乐!
曾经有过”素手调羹汤,含羞待君尝“的小梦想,却因工作性质和自己的性格,总是惰于厨事,一年到头也做不了几个菜,年复一年如此,老公也奈何不得我!
大概厨艺的传承和食色本性真是遗传的,儿子小小年纪就爱跟着先生看电视的厨艺比赛和那部国人为之自豪的“舌尖上的中国”,耳濡目染中,偶尔也会在我们鼓励下学做一两个菜,居然也像模像样了,曾经有一次朋友临时有事来我家,正好赶上他试着做炸猪排,居然赢得友人的交口称赞,朋友回家后,还特意打电话来询问他做炸猪排的窍门,令他好不得意……
今年,大概是世事轮回,真是轮到该我掌勺了,也算是一圆我我心底那个厨娘梦!
但,事实总是无比残酷,抑或境界还不够,就周末偶尔下个厨房,亦是人仰马翻,好不热闹,哪有梦想中厨娘的那般游刃有余,怡然自得!
上菜场买菜,面对满眼明目繁多的蔬菜瓜果以及各色鸡鸭鱼肉,已不知如何下手,边逛菜场边搜厨艺APP是最好的办法,既要考虑荤素搭配,还要考虑和近期的菜色尽量避免重样,怎不令人抓狂!
大包小包地拎回家,该处理的处理,该储存的储存,刨皮的刨皮,摘叶的摘叶,有的要留豆子,有的要去头尾,切片切块,去瓤去籽,这边水要烧,那边锅要热!油加多了,好,倒出来点!水加少了,好,再续点!盐加多了,好,加糖!酱油加少了,好,再加点!就如每次问老公,怎么才能精进厨艺,他总是那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家里有这样的高手在,熏那么多年,也该把你熏会了,做得不好怕什么,这次不好,下次改进呗,一点点来,总会像样的!好吧问了也白问,一点点琢磨,一点点尝试,居然也做出几个像样的菜了,呵呵,小小得意一番!
过日子啊,何尝不想花前月下,红袖添香的浪漫,然再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的神仙眷侣,亦离不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琐碎,如果“琴棋书画诗酒花”可算作远方,那么“柴米油盐酱醋茶”大概只能算是苟且了,但,若能将苟且过成远方,那是怎样美妙的的一件事呢,在厨房遇见远方,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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