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在微博上看见一个帖子:说说你曾经遇到的最坏的老师。下面5万多条评论,越往前,点赞的越多,内容也越触目惊心。
或许在人们普遍的认知中,老师这份职业总会带上神圣的光环:辛勤园丁、教书育人、为人师表···可真的有那么一些老师,他们脾气暴躁、辱骂和体罚学生,那样残酷丑陋的面孔与和蔼可亲真的一点儿都不沾边。
我第一次遇见坏老师,是小学三年级。
当时还是9岁的我坐在台下,认真地听着一个年近50的中年妇女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作自我介绍。她的脸很黑、很瘦,上面布满了一道道深刻的皱纹;眉头总是拧成一个舒展不开的“川”字;说话时眼镜的镜片随着她左右转头的动作折射出凶狠锐利的光芒。她说,她姓谭,教语文。
“真像《白雪公主》里的巫婆皇后。”我心想。
事实证明,孩子通常都有着最敏锐的直觉。在那个最调皮也最坐不住的年纪,谭老师是大家心中公认的坏女人。因为即使是上课动了动椅子,发出的噪音都会让她的的教鞭凶狠而又准确无误地打过来。一边打,一边骂。
那个年代,乡镇小学的教师大多毕业于中专之类的学校,年龄普遍偏大,素质普遍不高。所以在这样一所小学里,老师打骂学生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而家长即使是知道了,一句“你的孩子以后我不管了”也足以让他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我没有想到谭老师的火气会烧到我身上来。
事情的起因是我做错了一道她讲过很多次的题目。只记得那天正在讲台上改作业的谭老师突然“哗”地一声站起来,随后怒气冲冲地走到我面前把本子一甩,一边用手戳着我的脑袋一边说:“我说你上课到底有没有听讲,怎么我讲了这么多遍你还是没记住。全班就你一个人做错了,你是猪吗?你这样的人干脆不要读书了,省得到我班上拖后腿。”“我看你上课总喜欢转过头跟后面的人讲话,怎么,心思放到勾引男孩子上去了?”
即使年纪再小,也知道那是很不好的话。全班齐刷刷投来的目光让我想都没想就大喊了一句“我没有!”
或许是之前从来没有过学生敢这么当众跟她叫板,突如其来的反驳让她愣了那么一下,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火气。她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开始了整整一节课的谩骂。
“我教了一辈子的书都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学生。”
“上次你考的90多分是抄的吧,说,抄了谁的?”
“嗬,还嘴硬啊,那以后上我的课你都不要坐了,站到后面去吧。”
“大家都记住了,以后不要跟她接触,省的带坏你们。”
这样刻薄而残忍的话从她一张一合的嘴里吐出来,让很多很多年后,已经快要想不起她样子的我,依然记忆犹新。
我一直以为谭老师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样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是有一次她的家人来到学校,正在上课的谭老师跑到走廊,双手接过女儿怀中的小婴儿轻轻地逗弄着。隔着教室的窗户望去,她脸上露出我们难得一见的笑容,看上去竟是那么温柔。
在此后的读书生涯里,更多形形色色的老师从我身边走过。比如六年级那个在步行街街头开了一家内衣店的男体育老师,他会将上课不听话的学生提起来狠狠往地下摔;比如四年级的那个班主任,她会在捐款的时候强迫学生一定要捐多少钱,并把全班每个人捐了多少钱的名单大声念出来,对捐的少的同学大肆嘲讽;比如初中的某个英语老师,她会在失手打肿了学生的脸后连一句道歉安慰的话也没有……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的行为已经或多或少地改变了一些同学的人生——有的从此沉默寡言成绩一落千丈,有的因此遭到全班同学排斥而选择转学或退学。
当然,我也遇到过一些很好很好的老师。像初一初二的班主任、高中的语文老师,他们学识渊博、对待学生温和且富有耐心。也曾在最关键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予了我最大的帮助,才让我逐渐成长为今天的模样。
我要跟他们说声谢谢。
还记得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在一家辅导机构上班。有一次在一所小学门口招生的时候,一位家长拉着我聊了好久。她说自家孙女从农村转来县城,本想着给她更好的教育,却没想到因为成绩跟不上班里的同学而被老师三番五次地打骂,甚至被调到了最后一排。
“以前我们家孩子可活泼了,自从遇到这个老师,在学校都不敢讲话,成绩还不如以前。”
“那为什么不去找这个老师?或者直接找校长?”
“哪里敢啊,就算找了,校长顶多也就把这个老师说两句。但小孩还是在她班上,以后就更不受待见了。我们这种没钱没势的家庭,唉。”
我看向一旁紧紧牵着奶奶的手、沉默不语的小姑娘,突然就想起了9岁那年在课堂上低头承受着全班异样眼光的我:一样的年纪、一样的遭遇。
其实即使是谭老师,我也从不认为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或许她只是对于学生少了一份耐心,或许她觉得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严厉,又或许那一年恰好发生了有什么事令她心情烦躁。可是这样被老师嘲弄谩骂的经历,即便前者是无心之失,在后来的时光里想起,也忍不住让人觉得伤心。
一个自身情绪与判断有失偏颇的老师,总会在学生心里留下一片阴影。
希望那个孩子在以后的岁月里能遇上真正耐心温和的老师。
其实,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想起那个老师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