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描述这种遭遇,我从未伤害甚至背叛这座冷漠又热情的城市,可等我安顿下来,想要一点一点得爱上它,它却开始一次又一次驱逐我,坚决又无情。
早晨六点多钟,就被狂躁且没规律得敲门声搅得失了睡意,我知道拆迁队又来了。听说昌平区政府正在大力整治群租房,我住的隔断便是这次被整治的重点目标。
上次他们就是这样,在大家还没起床的时候守在门外,不厌其烦得大声敲门。屋内得隔音效果其实很好,除非开着窗户,不然我们绝对没有机会听到楼下的狗叫和远处机车飞驰的声音,但那次的敲门声却让人耳朵里装不下其他声音。
我不安得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烦躁又耐心得城管等候我们这里得其中一个人不堪其烦然后去乖乖给他们开门,我猜他们很喜欢制造麻烦和不劳而获,并且乐衷与看到别人的绝望和无能为力。
上次拆迁队的人把门扒开后埋怨得对我说,敲了这么久的门,怎么都不给我们开一下,他的语气里一分玩笑,九十九分不满。
门没有开,大不了你门只是会被领导责怪工作不力,还有很多改变形象证明自身“能力”的机会,但如果我们大门大开,就是失去了在这座城市唯一的庇护,只能露宿街头无家可归。这其中关系的轻重除了当事人,没人来仔细掂量。
上一次被拆的时候我看到散落一地的墙壁,半挂的电灯,以及不平整躺在地上的白门上贴着的鲜艳又讽刺的大红福字,居然不争气得哭了出来。室友并没有看到我崩溃的样子,我不能让她们看到我的脆弱,苦难是自己的,不能强加给不相干的人。
这一次住的地方还是没能逃过一劫,我眼睁睁得看着一个人组成得拆迁队伍在是十分钟内将我住的隔断拆的面目全非,屋内全是飞扬的粉尘,飞进了眼睛里,刺进了心脏中。我依靠得小屋,就这样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得被破坏,遍体鳞伤。
它应该很痛,但不一定比我痛。
你经历过绝望吗?尤其是在深夜一个人收拾下水道的时候。
那时候一个人住在城中村的出租屋内。其实我原本有一个室友,当初说好一起在北京闯荡,但还没毕业朋友就因为身体原因选择回家休息,所以这座城市的出租屋里,只能装着我自己一个人和以后的生活了。
那是去年的夏天,雨天很多,但我从来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某个角落,独来独往久了的人已经习惯随身带一把伞,替自己粗略遮挡倾盆的大雨,隔离这座城市的仓皇和冷漠。
从天而降的水我能够想办法遮挡,但从从下而上的“水“我真的是无能为力。
出租屋的地下室开始莫名其妙得漏水,一开始它渗出来的水并不多,以下水道为圆心,出水范围为半径不超过十公分左右,而且过不了多久它会自己沿着下水道回流。看到这样的情况虽然有些惊恐,但还未完全放在心上。
那时候就想,这样的事情,廉价出租屋内应该是司空见惯的小事,如果我据此小题大做,会不会显得自己矫情又事妈,所以当时知我一个人知道下水道漏水的事情。
后来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以及心理承受范围。它开始半夜漏水,且不会回流,出水范围半径越来越大,直到几乎漫进我的卧室,并伴随着一股恶臭。
迫不得已我打开大门,在黑夜里用屋内的垃圾桶和笤帚一点一点把脏水运出去,一边运一边颤抖得哭。我双耳仔细观察周围得声音,眼睛却只能盯着屋内和屋外,双手也一刻不停,即便我这么忙还是有时间和精力去心疼自己,去抹一抹脸上爬满的眼泪。
那种绝望的感觉,就像是全世界的委屈都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想要放声大哭却因为害怕吵醒这个世界只能咬紧牙关偷偷抱着自己哭。既想爆发,又想隐忍,既想找个人来承担,又不得不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所给予的绝望。
后来的半个月时间内,我火速逃离了这个让我几乎崩溃的小屋,去了一个更小的地方。走的时候我扔了很多东西,就像我迫切希望扔掉这份黑暗的记忆一样,可有些东西能够仍,有些回忆却怎么都没办法忘。
房东突然说让我们搬走,就在本周内。这个消息来的很突然,房租到期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虽然现在住的房子很小,看上去也比较破,但它距离公司近,我骑车用不了十几分钟就能到。最让我开心的是它有个厨房,下班后和室友做完晚饭边吃边追剧的生活是它给我最大的幸福感,怎么马上就要失去这些了呢?
看房东说话的口气不像开玩笑,我和室友只能在一个礼拜的时间内找到合适的房子并马上搬出去,想想就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有留宿街头了。
在北京找房子是一件很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尤其是在钱包还没有很满的时候。
我承认这座城市对外来人有很强的包容性,所以能在街头巷尾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但同时这座城市也很无情,至少它对我充满了敌意和没理由的驱逐,除了低头接受,我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机会。
可能是老天怜惜,知道我在这座城市不太容易,所以让给我们在房东规定的时间内找到了还散满意的房子。
虽然房租很贵,几乎掏空了自己的钱包,虽然房子距离公司很远,以后要增加自己的通勤时间,虽然这是个陌生的环境,但还好我已经开始适应漂泊。
新租的房子很大,有一个阳台,我可以买个小桌子,放上几本书,再买一盆绿色的植物,周末的时候坐在阳光下喝茶、看书、发呆来消遣自己的时光,想想都要笑出声来。生活还是要继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讨好自己。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这座城市最底层的人,生活也从来没对我些许宽容,而我连撒娇的机会都没有。
不然为什么我只是想在这里安稳度过人生开始的前几年,踏实工作,勉强生活,不给它添麻烦,也不给谁惹问题,可它还是在千方百计得驱逐我,一次又一次把我逼近绝望,却不给我那么多得峰回路转。
可我为什么还没有离开?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