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过去

二零一三年四月五日,雨。

白子仁坐上早上的第一班公交车去了镇上的医院。因为今天是休假的关系,所以公交车上也几乎没有什么人。

车窗外的雨点不住地拍打着车窗玻璃,绽开雨水的纹路细细滑下。雨水既模糊了车窗也模糊了他的双眼。天空中的云黑压压的,沉沉的,大块大块的像是要压下来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时不时划破天空的闪电,时不时传来的隆隆声,像是电影《2012》中的场面。

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往身后疾驰而去,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

滴咚……

公交车的门开了,上来了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白子仁没有注意她,两只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但是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女孩子注意到了他,于是就兴冲冲地小跑着上去坐到他的旁边。手中的那把小花伞正滴答滴答地滴着水。

“白子仁!”她调皮地打了一下他。

白子仁缓缓回头,发现一双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薰衣……”

“去医院买点感冒药。”薰衣笑了笑,“还有,我叫江千寻,不叫薰衣!有名字的。”

“你感冒了?”白子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喂!你什么意思啊?”薰衣觉得今天的白子仁有点奇怪,态度未免太过冷淡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女生还会感冒的话,那么别的女孩子就有可能会直接死掉了。”他的眼睛望着窗外。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一个女汉子一样。”

“本来就是。”

“你!?”薰衣揪着他的衣领,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薰衣……”白子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

“薰衣……如果说我在海神祭上对你告白了,你会接受我吗?”

“呃……”薰衣的脸上沉下一道红色的温润,“怎么突然问这个?”她慢慢松了手,只感觉今天的白子仁有些奇怪。

“那么,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薰衣的两只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只是放在大腿之间不断地揉搓着。

“假如说,我会在未来不久的某一天永远地离开这里,你会伤心吗?”白子仁那双漆黑的眼睛深深地望着远方黑沉沉的大海,语气有些沉重。

“会的。”这一点,她很肯定地说了出来,“都是这么久的同学了,多少还是有点伤心的吧!”

“原来,我们一直都只是同学。”白子仁双手背到脑后。

“我们一直都是同学,之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只是呐!人与人之间总是会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存在的,那说不定就是爱情了吧——你…你别想多啊!我对你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薰衣傲娇地把头扭向一边。

白子仁看了看她:“也是……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笨蛋!”

白子仁微微一笑:“前面就是医院了,我也在这里下车。”

“你也感冒了?”她问。

“没有生病,但是我也就是出来走走,漫无目的地走一下而已,所以在哪里下车都没问题的吧!”

薰衣咯咯咯地笑着。

“这算什么?老母鸡?”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形容女性的笑声像老母鸡的。”她走到车门前按了下门铃。

车靠站,停车,门开,走下车去,撑开雨伞,白子仁紧随其后。

周围的雨沉沉的,空气是潮湿的。这里没有樱花,只有一些长在道路两旁的香樟树。

香樟树正在飘下枯黄的落叶换上嫩绿的新芽。生命的更替总是在我们不经意之间发生了。

枯黄的叶子飘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漂浮在雨水汇聚而成的水流上,沿着道路边缘的排水沟向远方流去。雨水打湿了二人的裤脚,也湿润了二人的心房。

在医院门前,白子仁停住了脚步,擎着伞,背对着薰衣。

“怎么了?不进去吗?”薰衣歪着头问。

“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才不进去嘞!没病都能看出点病来。”白子仁说完便轻快地吹起了口哨。

难道他害怕去医院?薰衣不禁地这么想到。

趁着薰衣在医院里面,他独自往沿着湿漉漉的马路走着。

“这雨,下得有些冷了……”

前面有一家卖甜品的餐饮车。这种天气还会出来做生意,真的是敬业。

他走到小车的前面。

那是一种有棚子的小车,棚子里面是用玻璃罩起来的。玻璃罩里面是放着各种各样的甜品。

“小姐姐,这个怎么卖?”

他指了指里面的草莓可丽露。

“十块钱一份。”

卖甜品的小姐姐长得很秀气,像是从画里跑出来的一样。

“我要两份。”

小姐姐微笑着打包好,将可丽露递到他的手上,收了二十元钱:“欢迎下次再来。”

白子仁转过身去,摆了摆手。

他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的,可是在别人面前却总是显得那么开心。真的是表里不一呐!

回到医院门前,薰衣已经在那里等了。

她看见白子仁慢悠悠地走来,生气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只是进去拿个感冒药,你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白子仁的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雾气,没有对焦的地方。

“你喜欢的东西……”他递给了薰衣一个可丽露。

“呃……原来你去买这个了……”

薰衣从白子仁手中接过可丽露。看着上面的白白的奶油和红色的草莓,顿时又消气了。

其实女孩子有时候蛮好哄的。

“再去走走吧!”白子仁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可丽露。

“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办吗?”她干脆收起了雨伞躲到了白子仁的伞下。

“不是什么大事。我想,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比你的事情还要大了。”

“呃……”薰衣被白子仁的话说得面红耳赤,羞赧地低下了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白子仁给她买的可丽露,眼前是不断飞洒下的雨水和潮湿的地面。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

“都怪你……”

白子仁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也只是想看看薰衣害羞的样子。毕竟薰衣可不是什么小公主,要是有男生和她掐架,她都能抓起旁边的扫帚往男生的脸上砸去。说好的打架不打脸的呢?也正是如此,她在外一直都是一个不讨男生喜欢的家伙。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要讨男生喜欢。就算是面对自己喜欢的男性也绝对不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不单单是因为自尊心的问题,还有自己的身份。薰衣,真名江千寻,安徽江家第四女。单单是因为这一个身份就足够她为自己负责了。

“呐!我说我其实很喜欢薰衣草的,而你又如同薰衣草一般美丽,所以才一直叫你薰衣。”白子仁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小公主。

白子仁喜欢薰衣,这是连他自己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他却不敢告诉她。因为他也明白一个“爱”字的分量是多么重,而自己是注定无法承受这个字的分量的。

“你以前就说过不止一次了。其实薰衣这个名字还是很好听的,我也比较喜欢,只是你能不能别再别人的面前说出来,怪难为情的。”薰衣也抬头看了一眼白子仁。

就在这一瞬间,二人四目相对——那一刻的每一帧似乎都被放慢了无数倍,相互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可以感受到彼此淡淡的鼻息,可以嗅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独特的魅力。

此时的雨更加大了,细细密密的像是一块巨大的白色丝绸顺着云海而下。斜斜的风吹过无边的海,穿过粗壮的树,灌入二人的间隙之中,冷冷的。

“我想我明白了。”白子仁注视着她如同夜空一般深邃的瞳孔,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什…什么?”薰衣急急忙忙地扭过头去,两只眼睛不住地看着潮湿的地面。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想来还是蛮有意思的。”白子仁故弄玄虚道。

“还不跟我说……”薰衣嘟着个小嘴小跑着出去,同时撑开雨伞。但是一边撑伞一边吃可丽露有点不方便,走路的时候就像是喝醉酒的小鸭子,憨态可掬。

“要不要我帮你拿感冒药啊!?”白子仁在后面喊道。

“不需要!你这个大猪蹄子!”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行走在小镇的道路上,一前一后,一快一慢,欢声笑语之中夹杂着雨水和风的声音。

有时候幸福真的很简单,仅仅就是两个人能够偶遇到一起,然后一起走走路,同撑一把伞,然后又分开,吃着彼此都喜欢的小零食。这雨真的浪漫,感觉就像是在演韩剧。

“你不觉得我们像是在拍电影吗?”薰衣回过头来问道。

“嗯!”白子仁点点头,额头上冒出了一丝汗水,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我去趟厕所。”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一日:

再过两天就是期中考试了,我还是像以往一样地混着日子。现在地生活虽然比以往有意思了不少,但我终究还是我,一点长进都没有呐!明明今年就要高中毕业了……毕业了之后去哪?对啊!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所啊?

我趴在课桌上,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最近王老师也不怎么管我了,转而将更多地精力放到了那些有能力考上大学的学生身上。班主任也一直在等待着我的答复……还是出去找一份工作会比较好吧!有学校的推荐,应该不会太差。对于我而言还是这样比较好。哪怕今后谈了女朋友也还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来保障彼此的生活。

想得有些奢侈了……

下课的时候,周围一下子就吵闹了起来。原本的睡觉时间都没有了。于是就走教室的门站在走廊上。眼前的樱花花瓣正稀稀落落地飘着,很少,少得可怜,几乎可以是数出来地那种少。地面上也很干净,有种一尘不染的感觉。是不是太干净了?

此时,我看见了文艺部的女孩子和空在教学楼下走过,看样子是去操场的。

“他还真的去排练啦?”我这样想着“我都没去监督他们嘞!”忽然,在队伍的最后面追上来了一个女生。穿着夏装校服,长发飘飘,手里拿着一根操带。就那个腐女也会玩操带这种东西?我还真的是见识短浅呐!虽然本来就是……

“喂!”我在教学楼上面喊道,“今年学校是想表演体操呐!?叶诗雨——”

“是啊!”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我回答道。然后就接着追队伍去了。

每当我做出一些正常的举动的时候总是会有人在身后嘀嘀咕咕的,这次也不例外。

“你看那个家伙居然说人话了。”

“那家伙是不是三班的垫底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你是说连那个家伙都有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那我算是什么?”

“哈哈哈……”

我并不在意,这些家伙看不起我已经习惯了。下节课还是不上了。反正学分也是不够的。

只一个转身,向良便举着照相机从我的旁边摸了上来

他走路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所以他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他穿的还是西装式的秋季校服。几颗银白色的纽扣在黑色的校服上显得格外刺眼。风儿哗哗地吹了起来,他那长得几乎都要遮盖到眼眸的头发也跟着摆了起来。

“你该剪头发了。”我这样告诉他。

他推了下搭在鼻梁上的那副眼镜,冷淡地说:“这样会比较帅。”

我并不清楚他地审美,但是我觉得男生留这样长的头发肯定会比较脏。因为我们并不会像女生那样好好地去洗自己的头发。几乎都是冷水一浇,洗头膏一抹,冷水一冲,好一点的再拿个吹风机吹一吹就算是洗完了。而且在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内也几乎不会去洗就算是夏天。

“你说的对!是比较帅。”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有事吗?”

“夜雨让我来叫你参加学习会,这样下去你连毕业都是问题。”

我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反正她决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呐!我也只好答应了。学习会这样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参加。以前只看见别人参加过,看起来还是很开心的。我不清楚学习那么累的事情也会开心得起来,也许和朋友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是很开心得吧!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朋友吗?

我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向良,感觉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是却完全说不上来是什么。

“向良,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叫做朋友?”

“想要和某一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想要和他亲近的冲动,但又不是恋人的关系就叫做朋友。”向良淡淡地说。

“还真是复杂呐……”我看着教学楼下跑来跑去的学生,又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阳光,“话说,你到现在都还穿着秋装,不热吗?”

“心静自然凉,没什么热与不热的。”

眼前的这个坏家伙还真的是一个怪人,说的话好少啊!也对,我们都是怪人嘛!所以才能够在某种不知名的神秘力量的指引下走到一起。世界很大,冥冥之中似乎又都早有注定。

“你这家伙说话很不讨人喜欢。”

他看了我一眼,轻轻一笑:“可能吧……但是我也想和别人搞好关系,不想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是指什么?”

他顿了一下,眼神中像是出现了一丝异样,但随即又恢复成正常的状态,并不说话。

是啊!谁没有点不堪回首的过去呢?我还是不要问好了。

“走吧!夜雨还在等你。”他双手插在校服的裤子口袋里走了。

朋友,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很有分量的词,比毕业还要重要。

——叶之秋。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一日。

剑兰:

她看着自己刚刚被退回来的设计方案,心中不免地有些失落。这是她三年来遇到地第一次方案退回。

她哭了,两行泪水从泪腺中一下子迸发出来,冲出眼眶,沿着脸颊细细流淌下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很也湿得很,心里面好难受,一种很莫名的冲动在脑海中激荡着。形成一股难以抗衡的涡流。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剑兰。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坚韧的女汉子。

无意识间,她碰倒了放在桌子上的日历。

今天是四月十一日……再过两天的四月十三日就是我的生日了……

她这样想到。

那是二零零九年的四月十三日,瑾瑜给剑兰过了第一次生日。只有两个人,她和他。说起来,四月十三日这个日期也并不是她真正的生日,而至于她是何时出生的也几乎无从考证。从小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亲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四月十三日也是收养她的两个老人家已经离世的孩子的生日。这便是剑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又不知道去往何处的女孩。就连生日都是借来的。

此时的世界似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出奇的寂寞。明明是四月了,但还是觉得好冷。窗帘是不是拉得有些死了?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外面的声音也几乎听不到,外面的事物也几乎看不见。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既是在折磨自己也是在折磨瑾瑜。她的心中始终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明明喜欢一个人,明明已经为那个人付出了九年的光阴了,但是就在触手可及之时选择了徘徊不定。只因为那个男人现在过得不好,现在落魄了,所以就犹豫了。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她始终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也许已经找到了,但内心深处仍然不愿意承认而已。很多时候,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今天,提交上去的图纸被退回来了,我哭了很久,也是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了。有多久?大概有三年的时光了吧!以前也是没有人安慰我的,也都过来了,似乎也没有那么伤心。但是今天,总是想要掉眼泪,为什么我总是想要哭?为什么?

人啊!想要哭得时候是怎么也忍不住的。

我还真是一个憔悴的家伙呐!要是这个时候瑾瑜过来了,我说不定会义无反顾地冲入他地怀抱呢!(苦笑)

我的眼泪也终于变得廉价了。连写日记都要免费送了。看!日记本都湿了。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可能就是想有一个家吧!我不知道家这种东西是不是每个人都渴望拥有,但是我清楚地认为我自己确实是需要一个家了。一个人活着真的好累,连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没有。刚开始的时候没觉得,到后来才发现一个人的能力真的有限。

不管怎么样,都休息一下吧……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一日。

——剑兰。

放下笔,久违地拉开了窗帘。一道刺眼的阳光射入了她的眼睛,大海色的瞳孔瞬间反射出一抹晶亮的光芒,憔悴的脸上瞬间有了些许神采。

人不能总是为某一个人而活,若是为他人而活,那这样的人生不要也罢!

她去了浴室,洗澡的时候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用上了很久都没有用过的沐浴露和香水。

想出去走走,散散心,然后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好好睡上一觉。项目什么的其实都无所谓的吧!

浴室的门关着,里面冒着白色的热气,一个美丽的黑影呈现出“s”型的曼妙身姿。

若隐若现的玉体总是叫人叫迷醉。

花洒中流水落下的声音沙沙地响着……

一会儿,停了。

她裹着浴巾出来了,肌肤如雪,发丝如线,眼眸四一望无际的大海般湛蓝。

涂上防晒霜,换上红色比基尼泳装,穿上衬衣:“大海,我来啦!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去死吧!”

她大喊着跑了出去……

瑾瑜:

晚上在家里的时候他找出了那根蓝水晶的水滴型挂坠,把它放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

这根挂坠已经在自己地手里九年了,差不多也该还给剑兰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决定了要重新开始。梦幻一般的恋爱只存在于童话之中,可即便是童话,我也想试着去相信。

曾经的约定是待我回到家乡,便找到她,亲自把这根挂坠戴到她脖子上。本以为不会再用到了,可还是再一次拿了出来。

后天就是剑兰的生日了,可是具体该怎么做?总不能像九年前的那次一样随随便便地买个蛋糕就应付了吧!而且还不清楚她到底会不会答应我,要是不卖面子给我怎么办?到底还是让薰衣出面比较好吧……不不不!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别人代替自己呢?

瑾瑜的心里乱糟糟的,担心、害怕、紧张还有一点小激动。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读高中的那会儿。

咚咚咚……

瑾妈敲了敲门:“瑾瑜,睡了没?”

“额……还没呢!有事吗妈?”他急急忙忙地将那根挂坠塞到了口袋里。

“那妈进来了。”瑾瑜妈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笑意。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瑾瑜问。

瑾瑜妈倒也不含糊,单刀直入了。脸上地喜色更加浓郁了。

“前两天妈的妹妹来找我了,说是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瑾瑜一脸懵地看了看自己地老妈,寻思着脑子应该没烧坏吧?可怎么尽说胡话了?

“我才回来几天,你就给我张罗对象的事情。”

“你都二十七啦!老大不小了,再不成家可就晚啦!”瑾妈现在完全开启了中国大妈的催婚模式。

“老思想……”瑾瑜喃喃道。

“你说什么?你可别当妈没听见,我还没那么老,听力还好着呢!我这可是为你好啊!毕竟,老爸老妈是不可能跟着你过一辈子的,能跟你过一辈子的只有你的另外一半。”

“我知道……可是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

“妈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可那样的人离我们太遥远了,她就像是夜空中最耀眼的那一颗星,而我们只是站在大地上仰望星星的人。我没有翅膀,所以很清楚你们之间的距离。你拥有翅膀,一直在飞翔,所以一直觉得自己离她很近,可终究还只是在大气层中飞翔啊!”

“正因为我在飞翔,所以才有可能抓住她。我说,你难道知道剑兰的事情了?”

“我都打听过了,这小镇的大事小情还真的没有什么是能够逃得过我们这些老娘们的法眼的。”

瑾瑜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妈,登时没了什么脾气。年轻的时候是语文老师,老了倒完全变成了一个农村长舌妇了。也许每个人都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吧!

“总而言之啊!这个周末你就等着相亲吧!”瑾妈的脸上显得神采奕奕,“我告诉你,你必须在两年内给我下个大胖小子,不然跟你没完!”

瑾瑜一愣一愣的。这种事情哪里是有时间规定的?这也太强求了吧!

“不是……妈!你还真是我的亲妈呀!”

“当然是亲妈,你总不是我捡来的吧?”

瑾瑜点了点头。我的天哪!后天就是剑兰的生日了,可是周末要去相亲的话不就没时间准备她的生日了?要不然随便编个理由放个鸽子算了。

这种事情要是在以前还真是不敢想象。读书人的事情能叫骗人吗?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就像孔乙己。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偷吗?感觉好牵强啊!总之相亲是不能去的。剑兰的生日是一定要给她过的。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不容易,这样的日子我体验过,那段时间真的是绝望到了极点。真的好想死啊!所以说不能让她继续感受到这种感觉了。明天还是过去一趟会比较好。

“我说,你在听我讲话么?”瑾妈的手掌在瑾瑜的面前挥了好几下。脸上一脸的不满,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简直就是一个《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大窝瓜!一砸一格的那种!

“妈……你也别生气嘛!我去还不行吗?”瑾瑜没办法,只得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你妈我呀!也就只有这点事可以帮一下你喽!”瑾妈的话锋突然一转,像是什么小说里的主人公用苦大仇深的语气说道,“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跟了你爸生了你,现在你要是再结个婚啊!那就完美了。”

瑾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又点点头。老妈从自己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没办法,自己就是拿老妈没办法。

外面的路灯地幽幽亮着,海面的灯塔照射出一束金色的光芒。在漆黑的夜和海之间撕开了一道口子。晚归的渔船就这么沿着那道口子回来了。

瑾瑜看了一眼瑾妈:“我知道了,明天我去好了。”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那么赶紧准备准备,明天就去,后天也和那个女孩子多聊聊。知道吗?”

“嗯。”

说着,瑾妈就乐呵呵地跑出去了,整个人就像是年轻了不少一样。

在老一辈人的眼中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老观念还是一点都没变呐!

“不好意思,周日我是绝对不会去的。”瑾瑜喃喃道把那根挂坠拿了出来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一阵海风吹过,吹来了很奇特的气息,像是薰衣草的气息,但是又有点红蔷薇的香气。

一片红色的蔷薇花花瓣从窗外飘落到瑾瑜的桌子上……

他将那片花瓣捏了起来,细细端详着……

“你拿着我的花瓣干嘛?”

他被吓到了。

猛然一抬头发现红蔷薇正坐在自己半掩着的窗前,一双绯红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有点可怕,但是在看清楚整个人之后又觉得很美。

“红蔷薇……不对!娃娃怎么会动?还会说话?见鬼啦!救命呐……”

“别吵!”红蔷薇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脸上,用自己小小的手掌堵住了他地嘴,“是薰衣要我来的。”

听了这句话,瑾瑜才慌张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啊!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还这么惊讶……”红蔷薇松了手,站在瑾瑜地写字台上用揶揄的语气说。

瑾瑜定了定神,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娃娃可是没有生命的!又怎么会说人话呢?这个世界好神奇啊!

“瑾瑜……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难道说是我变好看了?”

“不是,我是在想你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

“小看人……娃娃。小看娃娃了。”她双手背到身后,嘟着嘴,来回踱着步子,又仔细看了看瑾瑜,“我说你啊!还真是一点样子都没有。难怪薰衣都要愁死了。”

“……”瑾瑜不语。

红蔷薇干脆就坐在了写字台上:“后天是剑兰的生日,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该怎么给她过呐!?”

“正在想。”瑾瑜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

“不要太麻烦,和以前一样的就行。剑兰那家伙我也算是比较了解的,说到底就是一个缺少关爱的小女生,一个蛋糕、一首生日歌外加一点祝福就行了。”

“我知道。”

瑾瑜的语气不咸不淡,眼里透着一点点伤感。

“别顾虑了,去吧!去追求那个一直住在自己心里的女孩子吧!毕竟能和你走完一生的不是你的父母而是你所认可的那个爱人。”

“……”

“我想道理你都懂,具体怎么做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我可不是薰衣,没有她那么柔情。今天只是过来给你提个醒,以后要是过得不好,别让我家薰衣操心就行了。”她站起身来笑了笑,“对了,有什么吃的吗?我肚子饿了。”

“有上班时吃的干菜饼……”

“我想吃马卡龙!”

“家里没人爱吃甜的,所以……”

红蔷薇愣了一下: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甜的东西啊!薰衣又骗我。

“可爱……”瑾瑜小声说。

“你说什么?撕烂你的嘴信不信?”

瑾瑜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眼前的这个不明生物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出来。毕竟自己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她跳上了窗沿,回头邪魅地一笑,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瑾瑜不明白她的那一笑代表着什么,也许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吧!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也许,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吧……

叶之秋: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就是胡思乱想,幻想自己很厉害,是生活的主角,到处都有好人缘,能够发号施令,可以改变别人的命运。很多人都敬畏自己,有一个红颜知己,而且还是感情好到能够恋爱的那种。幻想别人对自己投来艳羡的目光,无论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

我并不清楚这是不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可至少我有时会渴望这样。不过像这种幻想也只是想想而已。

一个人的时候好孤单。明明以前也是一个人过的,却并不觉得。也许是现在有了朋友了就觉得一个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吧!也许真的是这样。

也不知道夏叶幸有没有睡。

于是我开了微信,给她发了个消息:睡了吗?

我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反应。可能是睡了,这叫我有点失落。正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微信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我开心地卷着被子满床打滚,忍不住要发出笑声了。于是就用被子堵住嘴巴,免得被外面的人听到。

点了接听……

画面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啊!不好意思,没有开前置柔光灯。”夏叶幸慌慌张张在手机屏幕上摸索着。过了一小会儿,灯亮了。一张可爱的脸庞出现在了手机画面上。

“吖……你已经睡啦!”

“呵呵呵……被你吵醒的。现在好了,想睡都睡不着了。”

她躲在被窝里,头发乱乱的,还有几根斜斜地挂在脸上。身上穿的短袖还有点粉色的稚气。

“你有没有什么游戏是要玩的,我陪你开黑。”我说。

“游戏的话,还真的没有什么要玩的,麻将来不来?”她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我愣了一下:“哈!?麻将?看不出来你还会搓麻将,在下甘拜下风。”

“我逗你的,我要是会搓麻将不就跟我的人设不符了吗?”

“那你是什么人设?”

“不知道,乖乖女?大概吧!嘿嘿嘿……”她调皮地笑了笑,“睡不着的话就陪我聊聊天,可以吗?”

“嗯。”我躲在被子里点了点头。

夏叶幸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觉得有时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都是一种幸福。

幸福吗?有时候真的很简单。我想看见你,而你也想看见我,最好还是偷偷摸摸的那种,有点紧张和刺激。好甜啊!牙齿都快掉了。

“明天上学的时候一起……”我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嗯!别让我等你。”她的笑像十八度甜的马卡龙一般甜掉了我的牙齿,浓浓的糖分沿着血管渗入了心脾。

我点了点头,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然后又紧接着说道:“明天还要一起吃午饭。”

她点了点头:“那是肯定的。要把大家都叫上。夜雨、空、叶诗雨还有那个走路没声音的家伙。”

“大家在一起才有意思嘛!特别是那个走路没声音的家伙,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和夏叶幸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好,一点也不寂寞无聊,哪怕只是和她简简单单说几句没营养的话也可以让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也许对于别人而言她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可对于我而言,她是世界上最开朗的女孩子。在我的眼中,她不是影子,而是一个存在于世界上的活生生的人。一个将我从生活的深渊中拉出来的人。

有人说一个人一但太过于缺少关爱了,就很容易被一点点的爱所填满!它甚至不是亲情和爱情,可能只是很普通的友情,可能只是很简单的几句谁都可以对你说出口的客套话而已。不过仅仅是如此就足够我开心的了。人啊!其实真的很简单。但若是复杂起来,就算是雅典娜也未必能够解析。

“之秋…… 你觉得我会消失吗?”

“不会。”我回答得很肯定。

“之秋,你觉得我会从你的视野中永远地消失不见吗?”

“如你一般的女孩子都是善良的好孩子,又怎么会从我的视野中消失呢?”

“之秋……”

“没事的,就算是全世界都忘记你了,所有人都看不见你了,我也照样看得见你,哪怕你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也会穿越空间的束缚找到你;哪怕我们不处于同一时间线了,我也还是会穿越时间去找到你。你让我看见了生活的善,我也要用同样的方法来回报你。让你感受到世界地美好。”

她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晚安!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晚安……”

当夜晚的海风吹过小镇的肌肤,耳边响起了断断续续的风铃的声音,很脆,像甜品上的花生碎屑一样脆。他的声音好暖,像爸爸的臂弯一样暖,像是可以随便撒娇的港湾一般,我喊一声,它就会有很长时间的回音,就算是不说话,也会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心里不断地激荡着,如同惊涛拍岸一般敲击着我的心灵。

这是我第一次在除了爸爸妈妈以外的人身上找到了安全感。希望以后也可以这样。

——夏叶幸。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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