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钱铜币
2017年3月27日 周日 阵雨
我本不应该选择在这种时候出行,但我还是顶着糟糕的天气照做了。
考上大学后的那年暑假,也就是当我还没有来到这个国家的时候,就已经考出了国际驾照。然而上了大学之后就并没有尝试在大庭广众之下驾驶过,因此周围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会开车的事实。我曾一度把自己不愿驾驶的原因一股脑地推卸到这座城市倒霉的交通上,最近才发现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懒惰。
虽然地铁很是便利,但是此次我所拜访的地方却在它所不能及的地方。为此,我通过网络租了一辆车。
出了高速公路后几公里外马野桥下的山洞,就是我这次所要前往的目的地——友细川别墅群。
友细川那里拥有一片小屋子,除了“迷人”之外,无法用别的词来描述。友细川街203号,就在尼洛湖南边的一条林荫道上,俯瞰着湖水。小小的城郊风格的屋子,带着精心呵护和不拘小节的打理感的完美结合。这是4869区,也就是他们喜欢说的“这不仅是个邮编地址——这是一种生活方式。”
她的名字叫M.L,是个年过半百的妇女,带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睛,长长的黑色细线穿过镜片框架的两侧和她卷曲的过肩长发,落在脖颈处。她的眼光犀利,脸上的表情却温婉柔和,穿着一件巨大的家居裙。起居间不大,不过很舒适。每样东西也许都很值钱,但没有一样是浮夸的。最引人注意的是书。到处都是,摆在两面墙上的嵌入式书架上,堆在咖啡桌上,散落在小沙发上。粗略一看都是关于历史、游记、政治家自传、社会学的书。
看上去确实是我爷爷会愿意结交的类型。
爷爷在一个月前,曾给我寄过一封信,希望我能够帮他联络一位居住此地的故友。他在信中附上了故友的一些基本信息以及联系方式。我联系后发现原住址早已易主,多方辗转后,终于找到了她如今所在的友细川街的新住址,并在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一些关于她更加详细的个人情报。
她是一名退休新闻记者,七八十年代时是个激进分子。她和那些激进的德州民主党份子是挚友,比如R.Y、J.C——后者在我小时候曾当过德州州长。她在差不多十五年前退休,自那以后就没什么消息了。并没有多少人猜到她竟然会选择到我当下求学所在的国家安度晚年。
当她得知P.Z是我的祖父后,变得热情了起来。因为将近中午,她给我准备了一份简单的午饭——金枪鱼三明治色拉,配上一杯掺了一些威士忌的咖啡,口感出乎意料地和谐。我乐于听她描述爷爷过去探险中发现的一些趣事以及在朋友圈中屡屡发生的误会——若是对我爷爷古怪脾气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便丝毫不会感到奇怪。
和她聊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将近下午四点的时候,我提出有事要离开友细川。她留了我的联系方式,并且再三嘱咐我会再次联系。
我感觉爷爷和她之间应该存在我并不知情的秘密,但如今却使我一头雾水。在对话中我也尝试过使她告知我更多有用的的信息的对话技巧,然而她的态度很是谨慎。直到最后,我此行的目的仍然停留在“帮爷爷叙旧”这一层面止步不前。
也许是已经上手,也许是精神高度集中,也许是我巧妙地掌握了避开了高峰时间的技巧等等原因,我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便结束归程重返M.H市。
但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当我钻过桥的时候,我看着灰色天空下的城市风景,开始浮想联翩,差点走错了高速公路的岔口。
发呆的原因很难与我爷爷安排的此次会面完全撇清关系,但更关键的一点我想是因为S.A仍然没有通过我的好友请求。
这像是一场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恋爱。我能够拥有主动的勇气不过是因为偶尔与想要接近的姑娘因为一本共同阅读的书籍而展开了一场短暂的掐头去尾的交流。我明明知道很多不同的方法可以帮助我接近那个姑娘,却因为奇怪的自信而一败涂地。
过了将近两天的时间,S.A没有看到消息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很明显她并不愿意加我,更坏的可能性是她已经发现了我这两天的行为,并把我归到“跟踪狂”这类可疑的人物中去。
两百多年前工业时代的侦探们一定想象不到如今的信息时代,要接近一个人可以有诸如添加聊天工具好友如此简便易行的方式。但是他们一定不会选择这样打草惊蛇的失败的方式。
虽然在S.A这条路上暂时行不通,不过我知道还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成为解开谜题的钥匙——X.R。
事实上,要获得一个人的信息还有一些别的方式,比如通过别人的转述。不可否认的是世界上总不乏一些可爱的家伙们,对当下的流行事物都保有自己充沛的热情。
比如,我的室友A.E。
你会发现,当你拥有了一个在学生会这种地方混日子并且好奇心旺盛的室友时,获取一些有名人的信息并非什么难事。当然,若X.R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凡人,才真会令人捉摸不透。
他是那种人,你懂的,聪明、坚定、风趣、帅气……
他才华横溢,思虑周密,做事非常讲究策略。说他哪一点做得不好,那可能就是在某些方面表现得固执异常,就比如说会花上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去解决一道报纸上刊登出来的未解数独题。
当然,活在A.E口中的X.R多带有多少夸张的成分,与现实生活中真正的X.R有多大的差距我并不得而知。
作为定律,每个无可挑剔之人的一生中,总要有那么一两个强劲的宿敌,X.R也不例外。
那是一场他大一时参加过的国家级的科创比赛。
在那次比赛中,M.H大学有两支队伍成功出线。其中一支是X.R作为组长的理工学院的学生。当时X.R作为初出茅庐的大一新生,已经率领过自己的队伍斩获了另外一个重量级比赛的冠军,一开始就是备受期待的冠军队伍。而另外一支来自化工学院。说来也怪,化工学院年年出线,但也几乎年年止步市赛,最高纪录也是半决赛。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也会是理工学院的陪跑。全校上下没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
就这样,化工学院的科创小组,拿着自己的创新项目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到了最终的决赛,最终以0.3分的差距惜败给了X.R带领的理工学院小组。
A.E邀请我去看那张贴在学生会办公室里总决赛时拍摄的集体照。并且多次表达出自己对照片上那个大一女生竟然会是领导化工学院夺得亚军的组长感到难以置信。
我心中隐隐感觉,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若不是已经过了寝室的熄灯时间,也许我多事的下肢会毫不犹豫迈出探索真相的第一步。
X.R这样的人自然也会有,学生会里就有那么几位与他甚是交好的学长。
我特地问了一下有没有平日参加活动时结伴一起离开的特定的朋友,反倒是被室友们嘲讽了一番。这让我意识到,在询问技巧上自己还需要再多下些功夫。
令人费解的是,X.R的男女关系图几乎为空白这一事实。
大概是X.R要求太高了吧。
E.M对于这个事实的评价带着主观的中肯。
P.R一边磕着零食一边诱惑我一起开一局贪婪之城的副本。我非常不甘心今天晚上就这样结束,然而电脑上游戏的图标又让我移不开视线。
顺便一提,E.M、P.R和A.E都是我的室友。
时间倒回四个小时之前的下午七点半,我进行了本周第三次对米花街的拜访。江户川霜月咖啡厅内的情况又一次让我失望——围绕着八人桌的几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学生正在三国杀的世界里呼风唤雨,难解难分。
不过这并不算特别糟糕。可能因为我东张西望的样子太过可疑,也可能是因为我进店到现在都没有主动点单,我很快获得了跑堂店员的注意。
原谅我在这篇日记中,将会引用不少对话。不通过这样的方式,好像就无法将我听到对话时的氛围完整地保存下来。
下面记录的是我与店员小姐的对话中,部分我认为较为重要的内容。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不好意思,我找一位朋友,但是现在手机没电了……大堂里逛了一圈没看到她,是不是去洗手间了呢?”
“唔,请问有预约桌号吗?有的话报一下姓名、桌号或者人数,我这边可以帮您查一下。”
“S.A小姐,八人。”
“啊……今天S.A小姐确实预约了七个人来着,预约时间是16:30。不过,她们半小时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要不您还是再尝试用别的方式联系一下吧?”
“可恶……我不过就迟到了这么一会儿。她们竟然没等我就走了。”
“哈哈哈哈,那就是您的问题了。他们每周日基本上都这个时候走啦。”
“每周日?”
“您不知道吗?除了周日以外的其他时间好像都留的挺晚的。他们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我当班的每天都会接到他们的预约。不过我也就来这里兼职了一个月,之前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哦哦。”
“你呢?和他们认识?在附近上学?”
“嗯,算是吧。我是S.A的朋友,今天专门来找她的。”
“哈哈哈,好羡慕你们现在这群上高中不用穿校服的高中生。”
“其实我们都已经大学了。”
“诶?”
“我一直都嘲笑他们上了大学还像高中生一样组团出来刷作业。”
这里我要补充一句,虽然我并拿不出确实的证据证明他们的行为,只能依靠推理,或者说是……猜测。你要知道,无论一个侦探是否优秀,但是不重复犯错误——类似于“打草惊蛇”这样的,是最普通不过的底线了。
当时的我只能选择透露这样的信息,以此来伪装自己的身份。顺便,确认一下事实。
“是这样啊!”店员小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啦……”
“S.A几天没有和她的朋友们说我坏话吧?”
“您别开玩笑了,这我怎么听得到哦。”
初步断定,“青救会”的行程安排可能已经是这位店员小姐的上限了,当然不排除她故意隐瞒的情况。我并没有权利要求她满足我的要求。在保护顾客信息这条原则上,她犯了可以被原谅的错。不过至少,她已经提供给我了一些信息,即使看起来挺微不足道。
现在让我们把指针重新拨回深夜十一点半。
我在贪婪之城的世界中与X.R成为了好友,我想今天晚上可能会在贪婪之城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