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的名言:朋友啊,世上是没有朋友的。
代序
友谊的简史
亚里士多德:友谊总是和分享、共存联系起来,友谊是共同生活(罗兰巴特的课程讨论过,如何共同生活)。蒙田不满足于共享,他认为友谊不仅是分享和相互理解,而是两个人灵魂的完全交流,无差异的重叠灵魂之间,不存在感激、义务和责任。
布朗肖拒绝这个漫长而根深蒂固的观念。
友谊不是无限地接近,相反,友谊就是保持距离,对距离和差异的刻意维护。这种差异和沉默使友谊纯净,友谊纽带不至于成为羁绊。或者说,朋友之间不存在纽带。没有私交的“知识友谊”,以沉默维护,直到朋友永远地离开的时候,才可以被宣称。
沉默与语言
布朗肖的“外界思想”。主体在语言中解散的隐秘开端是萨德和赫尔德林,针对的对象是康德和黑格尔的内在化思想。十九世纪下半叶,尼采、马拉美、阿尔托、巴塔耶、克罗索夫斯基和布朗肖,推进这一外在思想。消除主体的方式之一是讲沉默引入语言中。诗歌解体。语言和词获得了彻底的自主性。这种思想来自“马拉美的亲身体验”,也有来自海德格尔的启发(布朗肖和他的朋友列维纳斯是法国最早重视海德格尔的思想家)。海德格尔的“道说”:让显现,让看和听。“说”意味着对存在的再现,而没有“道说”处,亦没有物。
“词语破碎处,无物存在。”——斯蒂芬.格奥尔格
这也是海德格尔对人的定义:人为语言所用去说语言,人作为语言的工具。
海德格尔的寂静之说里,语言是庇护和隐藏,是存在之家;布朗肖的沉默则是不断进入自己的虚空,跨越自己的解散之中,摆脱各种意义和外物的束缚之中,是自己的孤独存在。布朗肖根除了海德格尔的存在概念,根除了前者并不承认的形而上学残渣,根除了“救赎”。
福柯在外界思想的谱系中没有提到海德格尔,对他来说或许海德格尔仍旧待在外界的反面,以“存在”为旨归的被语言所覆盖的内界之内。
福柯通过布朗肖笔下的马拉美看到了现代文学的语言一面。语言在现代文学中开始了自我显示,这里没有人的位置。结果是语言的存在意味着说话主体的消失。
现代文学对主体的杀戮不同于结构主义的杀戮:人同样是作为语言的工具在说,但是陷在语法的先天陷阱里被动地说,结果是语言的出现引发人的消亡。
那么,这种自我指涉的语言怎样展开自己的运动呢?它在等待的纯粹性中展开,等待不会指向任何事物,一直在逃避式的运动,奋力从主体约束解脱。
《外界思想》自身就是这样一种不及物的语言实践,一种文学诗意的展开,一种纯语言的展开。
我想象中的米歇尔·福柯
罗杰·卡约瓦将福柯的成名作推荐给布朗肖。卡约瓦的文风过分优雅,既是严厉的守护者,又是革新家,与知识官僚气的人格格不入。福柯的文体有种华丽而准确的巴洛克风格,卡约瓦不知道这种巴洛克风格有否摧毁单一的知识——他的文章蕴含哲学、社会学、历史学等多方面的知识,强调了与文学的关联。他不将社会区分为善与恶,而是理性与非理性两部分,对历史中的某种非连续性给予特别重视。
结构主义 福柯能感觉到结构主义中存在着一股先验主义的残余。因为,据结构主义称,每一门学科都受形式法则的规范,这些形式法则一方面与历史变迁不相容,另一方面又与历史变迁息息相关。它们是历史先验知识和形式先验知识构成的一块不纯合金。
海德格尔对于从语言中总结形式法则的行为的提醒:语言无须人们创建,因为它就是创建者。
非连续性 “陈述”,而不预设庞大静默的叙事,无意纳入集体无意识,事件对抗创造,系列对抗整体,规范性对抗本原性,可能性状况对抗意义。
主体的消失,不如说,主体的分散,是从主体出发,立场的多样性和功能的非连续性(与序列音乐相似)。
知识、权力、真理 对我们产生威胁又我们有用的,与其说是理性,不如说是理性观念的各种形式,是理性化过程中发生的逻辑眩晕。
从屈从到主体 《规训与惩罚》标志着福柯从对话语实践转向社会实践的研究(政治的萌动)(禁闭到无形牢狱也是一步之遥)。
“启蒙运动发现了自由,同样也发明了规训。”
卡夫卡以精妙的手法描述官僚统治最为残忍的形态,又从中看到陌生神秘略有点腐坏的力量,因而屈从在它们面前。(圣女贞德的侍卫吉尔·德雷,卡夫卡的《诉讼》)
内在信念 我们的正义仍然依赖古老的下层土壤,内在信念这一概念几乎不可解,海德格尔对道德良知的解析也依据于此。
关于监狱,与自愿隔离(修道院)相比较,福柯对理性观点、理性化程序的危险性进行了反思。关于权力关系,自愿中的内在暴力。
一个对福柯的指责——拒绝最后的斗争,忽视中心权力,反政治立场,对改革计划的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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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象中的米歇尔·福柯》布朗肖
福柯《性史》第一卷是他所有著作中最有吸引力的一部,是对《规训与惩罚》的直接承袭。对来自底层、来自社会实体深处,从局部、流动、短暂的力量中派生出的权力,福柯从不曾解释得如此清晰。
性标志着血缘社会向知识社会的过渡。
纳粹主义:血缘幻想和某种规训权力的突然高涨。
第欧根尼·拉尔修献给亚里士多德的一句话:“我的朋友,我没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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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思想 福柯
外界思想的历史渊源:神秘学思想–伪狄奥尼索斯–康德黑格尔(史无前例对历史和世界法则的内在化提出迫切要求)–萨德的反复独白暴露了外界思想的撕裂;荷尔德林的诗歌表明神明的闪耀的缺场(外界经验被引入我们的思想)
在马拉美的著作中,语言作为一种对它所命名的事物的告别而出现,尤其在以《伊纪杜尔》(Igitur)为开端,贯穿至其大书”( Le livre)的偶发的戏剧风格这一阶段,语言成为了说话者消失的运动;在阿尔托这里,所有的话语语言在身体和叫喊的暴力中被强行解散,而思想,抛弃了唠唠叨叨的内在意识,变成了一种物质力量、肉体的苦痛、主体本身的迫害和撕裂;在巴塔耶这里,思想不再作为矛盾的话语或无意识,而变成了界线、破碎的主体性和僭越的话语;在克罗索夫斯基这里,思想伴随着双重经验、外在性的拟像经验,和我疯狂的戏剧性的繁殖经验。
反思把外界经验遣返到意识的一测,描述为身体和空间的经验、无法抹掉的在场。
辩证的否定把被否定之物带入心灵令人苦恼的内在性中。
布朗肖的虚构作品不是形象本身,而是它们的转换、错位和中间的缝隙。
虚构作品不在于展示不可见,而是在于展示可见物的不可见性的不可见程度。
外界不能作为积极的在场呈现自己,不能作为被自己存在的确定性内在地点亮的事物,仅仅作为缺场尽可能远离自己。
一个人如何被吸引恰恰就是他如何被疏忽。
这种疏忽事实上是热忱的轻浮一面。
海妖的魅力在于这首歌所给予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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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友谊 布朗肖
文学史,好盘根问底,占有一个故去的灵魂,并把自己对后代命运的把握转变为知识。这是全集的特征。大家想把“一切”都说尽,仿佛“把一切说尽”可以让我们最终终止死者的声音,结束由之而起的那种让人遗憾的寂静。
我们只能与他们(朋友)对话,不能把他们作为我们谈话(文章)的话题。(最近获得的一个读思想类书籍tips,以对话的方式)(作为谈话的话题有利用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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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访谈: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友谊
一个让人怀疑的趋势:把同性恋问题和“我是谁?我的欲望是什么?”之类的问题联系起来。
同性恋不是一种欲望的形式,而是某种可诉求的东西。
福柯的故事:想要男孩子们就是想要和他们发展某种关系。不一定以配偶的形式,而是作为一个存在问题:男人和男人如何才可能在一起呢?(即共同分享时间、房间、闲暇、忧伤、知识、自信)
同性恋使人困扰的地方不是性行为本身,而是同性恋生活方式。
提倡同性恋式的禁欲,即时刻对快感保持警惕。必须避免单纯的性的交往和恋人之间的身份融合这两种简单的形式。
一种生活方式可以产生一种文化和一种伦理。
成为同性恋是尽力去界定和发展一种生活方式。
对同性恋生活方式的追求是和六十年代性解放运动的意识形态完全相反的。
同性恋提供了一个历史机遇,重新打开了爱和关系的虚拟性。促成同性恋文化即促成多形态的、变化的、个人之间关系调整的机制的形成。
任何建议方案都是危险的,方案会成为法则,成为阻碍创新的条条框框。方案必须是极其开放的。
一个无法回避的挑战性问题是:可以玩什么?如何发明一种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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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罗兰巴特的课程、(蒙田、)尼采(纯粹的外界经验:力)、马拉美、阿尔托(思想的物质性)、巴塔耶(僭越)、克罗索夫斯基、布朗肖(虚构作品|吸引力)、萨德(欲望)、赫尔德林、康德、黑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