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跌宕的情节,没有翻转的结局。但,有一幕幕的回忆,有一丝丝的怀念,有一阵阵或伤感或甜美的情绪。从八零那个年代走过,我们都会有一个属于那个年代的故事!
拉完勾之后的第二天,徐静就走了。徐静走了之后,于童总是有种空空的感觉,也不怎么喜欢去找屯子里的小伙伴去玩,就算有小伙伴来找他玩,他也玩的没有什么意思。有几次实在是没有意思了,就不由自主的跑到了老叔家门口张望。可张望了一阵,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回来。还有两次被老婶儿给看到了,老婶儿就臊他说他是不是想徐静了,说完还哈哈大笑。真是臊得于童脸红脖子粗的,慌慌张张的往家跑。
徐静走了,一走就是很多年,一直到上了初二之后,才又来过一趟她老姨家,但也没呆几天。那次于童和徐静只是在当街见了一面,说一面也不算一面,只是对看了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青春期来临的男孩女孩们,虽然荷尔蒙的增长让他们向往着异性,但那时还是一个保守的年代,所以青春期的到来反而让他们害臊了起来。老婶儿第一时间来告诉于童说徐静来了,要不要去看一看徐静啊,于童却已经没有那个胆量了。实际上徐静也是一样的。
再后来——再后来的事,后来再说吧,让我们再回到八零那个年代吧。
然后,又入秋了,开学了,冬天来了,放寒假了,然后春节又来了。过完春节,正月还没有出去,欢喜劲还没有过去,就又开学了。再到春暖花开,万事复苏,然后春又去了,夏天过来了。于是,又一个快乐的暑假就又来了——有时候,时间真的就是这么快的,似乎让你没有了什么感觉,不经意的就过去了,还不知道怎么着呢,就长大了。
长大了一岁的于童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却又好像不怎么明白。小一点儿的时候,于童很不喜欢去姥姥家,因为姥姥家在于童的心里真的是太远了,要坐一夜的火车,一个夜里就那么在火车上生生的坐着,又累又困,下了火车脚下都是虚的,躺在炕上好像还在走火车一样,所以他不愿意去。但这个暑假他却很想去。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想去姥姥家了,他自己也费劲的寻思——终于在放假的时候让他想明白了,他想去看海。
小一点儿的时候,于童不喜欢去姥姥家的时候,妈妈总是跟他说,去吧,也没有多长时间,就十个多小时,而且姥姥家那边有海,可以去看海。被妈妈这么说服了去过两三次,但是,去了也没有看到海。然后,在姥姥家一个小伙伴也没有,当然就更没有意思了。上了小学之后,一直没有去过,看海和去姥姥家这件事就被他压在了他心里最旮旯的角落里,想不起来了。可长大了一点儿之后,明白一点儿事了,就又扒拉出来——想起来了。
刚入了暑假,于童就开始央求妈妈去一趟姥姥家,带他去看一趟大海。妈妈被于童这么一央求,也动了心。心想,说话也好几年没有回过娘家了,还真想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了,自己虽然从小在海边长大,实际上也没有真正的正经的看过一次大海,听老妹子说现在海边开发挺好玩的,不如趁暑假带两个孩子去玩玩吧。实际上,这段时间不只于童,于影也跟妈妈说过两次想去姥姥家看大海,毕竟现在于影已经上初一了,已经是大姑娘了,有主意有思想了,甚至有更强的虚荣心了,班上的同学们一会说他家这么了,一会说他家那么了,然后这么好了,又那么好了。于影也想拿出点让他们羡慕的东西来炫耀一下,如果能去看一下大海,跟大家讲一讲大海的事情,再拣一些贝壳分给同学们,那是一件多么炫耀的事情啊。
主意打定说走就走。家里的小鸡小鸭的白天托付给老兄弟媳妇儿帮着伺弄一下就可以了。爸爸说媳妇儿孩子不在家,饭就在粮库的食堂花点钱吃了,家里也不开火了。其它的,也没啥了。
小时候县城的火车站里总是有一种怪怪的难闻却不是非常难闻的味道,于童每次进火车站,总是猜这些味道都是些什么味道,像邻座脱了鞋大叔的臭脚丫子的味道,又像对面大婶儿狼吞的茶鸡蛋的味道,又好像是不远处垃圾桶里窜出来的味道,又像身后一个长像狼籍的叔叔口中吐出的烟雾的味道,又好像——好像所有的味道都在这里。打扫卫生的奶奶推着一个黑乎乎、湿漉漉的拖布,从这头推到那头,又从那头推到了这头,把本来就看着很埋汰的水泥地面弄的湿乎乎的,显得更埋汰了。
这天,火车站里的人不多,虽然车站不大,但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妈妈、于童和于影并排的坐在座位上,都没有说话,好像都在想着心事。
“大妹子——”突然妈妈面前晃过来一个中年妇女,看着比妈妈大上个五六岁的样子。
妈妈猛然抬头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有些惊愕。
“大妹子,不好意思,求你帮个忙呗!”中年妇女一看妈妈有些惊愕,急忙陪着笑说。
“什么事?”妈妈很惊愕的问。
“我要给我儿子买一张火车票,但他得一会儿过来,我怕他过来了赶不上火车,我能让你家儿子帮个忙,跟着我去买一张半票吗?”中年妇女还是陪着笑说,并流露出恳求的眼神。
“这——”妈妈一定觉得这事来得有些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妹子,你不用担心,售票处就在那边,直接可以看到的,也就一小会儿,买完票就行了。”中年妇女恳求的说。
“哦——行!”妈妈这时候反应了过来,抬头看了一眼售票处,然后,转过头对于童说,“于童,你跟这个大娘去一下吧,妈妈在这边看着呢!”
于童有些不情愿,但这时中年妇女已经把恳求的目光投向了于童,于童也不法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就只能去了。
“好孩子,听大娘说啊,大娘家的哥哥比你矮了一点儿,等会儿到了售票口你往下蹲一下啊!”中年妇女边领着于童往售票口走边对于童说,但于童却没有应她的话。
“同志,我给我儿子买一张半票!”到了售票口中年妇女对着售票员说。
“你儿子多高呀?”售票员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于童,然后对中年妇女说。
“他一米三七,不到一米四!”中年妇女说着急忙用手使劲的往下拉着于童的后衣襟,那意思让于童往下蹲一下。
可是,她这么一拉,于童反倒是站的更直了,明明都快到一米五的个头了。
“不到一米四?我看都得有一米五了。”售票员轻蔑的看了一眼中年妇女说。
“同志,他踮着脚着,他不踮脚就好了!”中年妇女一边狡辩,一边使劲的拉着于童的后衣襟,希望于童能蹲下一点。
但没有用,于童还是站的很直。
“你想不想买票,想买就买全票,不想买别在这给我添乱!”售票员明显没有了耐心,不耐烦的说。
“走!”中年妇女明显是生气了,使劲往后扯了一下于童的后衣襟,差点把于童扯了一个后仰勺。
于童往后急窜了几步,急忙站稳,马上狠狠的瞪了中年妇女一眼。
“你个死孩子,不听说!”中年妇女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你才死孩子呢,你骗人!”敢骂于童,于童当然嘴上不会饶了她,也狠狠地回了一句。
这时妈妈看到了情况有些不对,急忙起身往于童这边走了过来。
中年妇女还想说点儿什么,但一看于童妈妈已经往这边走来了,就狠狠的瞪了于童一眼,然后慌忙的走向了候车室稍远的一个位置,在那里有一个比于童还要高半头的男孩正焦急的看着这边。
“于童,怎么了?”妈妈走过来问。
“她骗人,你看他儿子都多高了,让我帮着买半票,还使劲扯我衣服!”于童不服气的盯着中年妇女的背影说。
妈妈也抬头看了一眼中年妇女的背影,这时中年妇女已经走到了自己儿子的身边,嘴里好像还在不住说着什么。
“好啦,一会儿咱们就上火车了,咱们不理他,以后这种人的忙咱再也不帮了!”妈妈说着,摸着于童的后背,娘俩儿又坐回了座位,等着火车剪票。
那时候的火车是清一色的绿皮车,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蒸气机气,另一部分是内燃机车,速度很慢,可能也就有一百多公里每小时吧,跟现在的高铁差的很远。那时候火车上管的不是那么严,车厢里是可以抽烟的,于童非常讨厌车厢里抽烟的,那股味道,于童讲话说都快把他熏死了。更可怕的是还有人在车厢里脱了鞋、脱光了膀子,且不说美不美观,那时候的人真的不是那么讲究卫生,脱了鞋、光了膀子,那股味,再窜着抽烟的味道,那就没治了,于童闻这种味道不住的恶心,呕吐的心都有了。每次坐火车,于童担心的不是车上有没有座,而且心里会不断的求老天保佑别遇到抽烟,别遇到脱鞋光了膀子的。
东北老家有一句土话,叫做你越是烦什么样的,就肯定会来什么样的。这么句真的百试不爽,总是能应验,这次坐火车这句话真理般的土话再次被验证了。
娘仨儿上了火车,座位真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那时候,火车虽然不多,但没有现在人口流动的这么厉害,坐火车的人也不是很多,不能说车厢里很空,但上车了几个空位还是有的,不会有人站着,只是一起找三个人的座位可能要费劲点儿,但也不用担心,每次妈妈都可以求求这个,再求求那个给帮帮忙,能腾出来一个三个人的座位,然后娘仨坐在一起。这次,更幸运了,都不用妈妈费口舌,上车了直接就有一个空着的三个人的座位。但不幸运的是,过道那边对着的四人座位上坐了四个大老爷们儿,已经脱了鞋、光了膀子,小茶桌上摆满了又是花生,又是烤鸡,又是这肉那菜的,座位下面一片狼藉。四个人一边吹五喝六的嚷着,一个边抽着烟喝着酒,都四马汗流的。这个场景,想一想就可知道了,汗臭味混着脚臭味,再混着酒肉味混沌味,再加上呛鼻的烟味,然后,再看看四个人大老粗的样子,那场景真是没治的没治了。于童和于影看了一眼就一禁鼻子,妈妈一看就知道了两个孩子的心思,没着急把提包往行李架上放,而是往车厢两边张望,那意思是想看看还没有三个人位的座位了。可是,其它的座位上的人坐的还挺满,星崩的闲出两三个位置,都不挨着,估计也不一定好跟别人换座位,妈妈也只能一皱眉,没有办法了。跟两个孩子说,能有座就不错了,别挑这个,烦那个了,坐下吧,一宿就到姥姥家了。
妈妈都没办法了,于童和于影自然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就只能皱着眉、禁着鼻子坐了,忍着吧,妈妈说的对,有个座就不容易了,一宿的事。
坐绿皮火车是一种非常累的事情。前半夜还好,一是体力还好,二是,可以吃点东西。娘仨儿吃的东西可没有临座那四位大老爷们儿那么丰盛,只不过是在家里煮了一些鸡蛋,洗了几根黄瓜,炒点瓜子之类的,都是些自产自足的,那时还没有奢侈到要花钱买一大堆东西在火车吃的地步,那样的吃的人都是败家仔的表现,会招人白眼的,比如临座那四个大老爷们儿。虽然,于童的眼光会被那些桌子上的好吃的吸引过去,不禁的会咽一口唾沫,但心里还是会很烦、很讨厌他们的。
前半夜好过,容易熬过去。但后半夜就麻烦了,坐的时候长了,腰也疼了,肚子也胀吧,真是好难受。妈妈让于童趴在她大腿上睡觉,于童不干,于童心想这么睡觉肯定老难受了,与其这么难受的睡觉,还不如不睡,他就打定了挺一宿不睡觉的主意。而妈妈和于影可不这么打算,于童不趴在妈妈的腿上睡觉,于影可就不管别的了,趴在妈妈的腿上就睡着了,而妈妈呢,也困的不行了,把胳膊往于影的后背上一搭,脑袋一耷拉也睡着了。于童心想这种睡相也能睡觉,也是服了。
可是夜更深了,车厢里就静了。就连临座的四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吱声了,而是或东倒西歪、或四仰八叉、或张嘴流哈喇子、或呼噜振耳的睡着了。于童斜眼看了一眼这四个大老爷们儿,又听到远处传来一些呼噜声,于童心想其它人的睡相也许也是这样吧!这睡相也太难看了,于童可不能那么睡,他使劲的睁着眼睛,想透过车窗看看外面,但外面黑漆漆的,什么看不到,他又只能强睁着眼睛往车厢里看……
于童强睁着眼睛,不想睡相很难看的睡觉。但是,他还是没有坚持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有坚持住,他靠在妈妈的身上,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