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始于反常

发现始于反常,即始于认识到自然界总是以某种方式违反支配常规科学的范式所做的预测。

                                                ——托马斯·库恩

理查德·泰勒是一名,研究普通人的非理性行为的经济学家,传统的经济学假设前提是,经济活动的主体是理性的经济人,它认为人们在经济活动中,常会依据最有化原则做出选择。理查德·泰勒经观察发现,实际生活中,普通人并没有拥有爱因斯坦般聪明的大脑,他们在做出抉择时,并不会像理性经济人那样总是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他通过大量的数据与实验证明了,普通人在做决策时往往会犯错,在经济活动中,传统经济学的假设仅对理性经济人适用,而不能合理地预测普通人的选择。

在《‘错误’的行为一书》中,泰勒以幽默诙谐的方式,围绕着"经济活动的主体是人,即拥有可预测行为且容易犯错的个体。"这一激进的观点,讲述了泰勒将心理学引入经济学,研究行为经济学的一些经历,向读者生动地展示了当心理学遇到经济学,将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全书分为八个部分,我在读这本书时,由于对经济学知识知之甚少,有些概念思前想后仍然无法理解,有的甚至通篇不知所云。但其中仍有一些知识使我感触颇深,下面是我结合该书中作者对"心理账户",以及"助推"的研究,对本书的部分内容所做的尝试性理解。

一、心理账户

心理账户即泰勒经研究发现,人们会将所持资本放入不同的心理账户,用于不同的支出。在某种情况下,心理账户,会影响人们的抉择。例如,你花费一百元买了一张马戏团的入场券,在你去看看马戏团表演的路上,假设发生了以下两种情况,是否会影响你继续去看表演的决定呢?第一种是,你在去的过程中,发现入场券丢了,想要看表演,你不得不再买一张入场券才行。第二种假设是,你在去的过程中,丢了一百元钱,这是否会影响你去看表演呢?泰勒经研究发现,大部分人在第一种情况下,会选择不去看表演,而第二种情况则不会影响人们看表演的决定。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金钱是可以替代的,丢失一百元的门票和丢失一百元现金是等值的,既然是等值的人们为什么会做出不一样的抉择呢?泰勒认为这是因为普通人并没有经济人那么清晰的头脑,在他们心中门票费和现金被放在了不同的账户中,因此丢失了一张门票,若再买一张,门票的账户金额叠加在一起,等于同一账户中失去了两百元,而丢失的一百元现金,则来自于另外一个账户,因此不会影响人们看表演的决定。泰勒经研究发现人们对损失的厌恶大于获得的喜悦,比起获得人们更讨厌损失,所以不难理解损失更多的账户,自然更能影响人们的抉择。

当然,在我看来这里讨论影响抉择的因素,只是讨论了一个普遍性的问题,因为人们最终是否去看表演,还会受对这场表演的喜爱程度,看表演者本身的经济状况等等方面的影响,不过要谈个例的话,可以聊的话题估计就大了,但在研究过程中,考虑个例对于研究确实是有作用的,泰勒对于人们最终是否会选择继续去看表演的研究,说的是一个普遍的倾向问题而不是确定性的,因此我们也不必太过纠结个别化现象,毕竟这个问题的重点在于"心理账户"对人们的影响上。

在书中,泰勒对人们的"机会成本"进行了研究,所谓的机会成本就我的理解而言,指的是当人们拥有成本,去获得某种事物时,人们从多种选择中,选择某一事物所付出的成本。例如现在你的肚子饿了,你可以选择去一家高档餐厅或者普通餐厅用餐,当然你也可以为了省钱选择一桶泡面或者自己做饭。其中你做出的任意一个选择,将付出的代价,即为机会成本。研究发现,穷人在面临机会成本问题是,焦虑程度大于富人,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穷人的资产有限,要做出一项决定,必然要放弃其余的决定,而富人则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他们同时或者继时做出不同的抉择。

从心理账户的角度来理解这个问题,大概是穷人对于食品这一心理账户中所存有的金额,与富人相比是不同的,穷人的在这一心理账户中的支出越大,食品支出账户中的总金额就会越少,人们是厌恶损失的,因此穷人相比富人会更加瞻前顾后,也更容易陷入焦虑。

在我们的生活中,能从心理账户的角度,进行理解的问题比比皆是,比如赌博,文中将赌博过程中出现的异常现象称为"扑克牌桌边的怪诞行为",这里我想结合自己生活中的例子,将其暂时改为"麻将桌边的阴谋"。泰勒经研究发现,在赌博过程中赢了钱的人,会变得更愿意承担风险,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更愿意继续赌博并且也更愿意下更大的赌注,因为在人们看来赢来的钱,似乎不是自己的钱,而是庄家的钱,他们并没有理性地将赢来的钱,与自己的赌资放入同一个账户中。该现象称为"庄家的钱"效应,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麻将桌上,赢了钱的人,更愿意继续参与赌局,也不会为输了赢来的钱表现得太过悲伤,也许他们最多会觉得有点可惜。

前面我们提到,在经济学领域,钱是可以替代的,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已经赢得的钱,就是自己的钱,而非庄家的钱,赌博者将赢来的钱视为庄家的钱,进而在接下来的赌博中愿意冒更大的险,这无疑就是"麻将桌边的阴谋",由此不难解释,为什么在有的赌场中,开始时参与者往往能获得一定的利益,但不见得最后能把它们统统带走。

提到冒险,使我想到了泰勒经研究提出的翻本效应,泰勒经实验发现,除了赢了钱的人外,输了较多钱的人,若有翻本的机会,他们也更愿意继续赌博以及冒险,这有点像破罐子破摔,通常那些输得倾家荡产的人应该就是这样一步步进入深渊的,不过从统计学来看,假设赌局的次数够多,赌博者从头输到尾的可能性不大,随着赌局的次数无限增加,所有参与者输赢的次数会慢慢倾向于各占二分之一,不过要想实现输赢的五五开,你得保证别人愿意陪你玩足够多的次数,并且每次输赢所产生的金额相差无几,此外你还要有足够的金钱和精力参与无限多次的赌博。

二、"助推"

"助推"一词原本并不是泰勒提出来的,而是为泰勒审稿的一名出版社编辑,根据泰勒文章的内容,推荐给泰勒的名词,他虽然没有出版泰勒的书,但泰勒无比感谢他为他推荐的"助推"一词,对于泰勒的研究而言,这似乎是一个更好的形容词。

泰勒原本对"助推"的称呼为"自由家长主义",这是泰勒一次在机场厕所的偶然发现中想到的,泰勒在机场的厕所中发现,男性小便池的中间位置,被印上了蚊子的图案,这大大减少了人们方便时尿液溅出小便池的次数。他循着这个发现,进一步研究并提出了"自由家长主义",即用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帮助人们做出,有利于他们自身的选择,例如泰勒发现,受惯性的影响,当将养老金计划设置为默认选项时,退出养老金计划的人明显少于,让人们事先自主决断是否加入养老金计划,并填写一大推表格的情况。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积极加入养老金计划,会使人们在退休后,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因此利用人们的惯性,将养老金计划设置为默认的选项,无疑是"自由家长主义"的很好体现,因为即使设置为默认选项,你仍然可以选择退出。

"助推"运用在教育领域中也是同样适用的,有研究发现,在即将开始考试的前几周,学校每周对家长进行短信提醒,最终学生的考试成绩好于没有提醒的情况,这无疑是通过短信的方式,提醒家长监督孩子学习,最终实现多方共赢。

在现实生活中,你会发现,在购买汽车票时,售票员会默认为每一位乘客买一份保险,但这份保险是自愿购买的,也就是说你可以选择不买。但一般情况下,若售票员不问及是否愿意购买保险,那么即使售票窗口上,贴着"保险自愿购买"的字样,人们仍很少会主动提出不需购买,这也许和购买这份保险需花费的金额很小也有关系。

不过假使你是使用自动售票机购买车票的话,结局就大不相同了,使用自动售票机购买客车票的乘客,大多没有购买保险,因为自动售票机在购票人即将付钱时,会弹出是否愿意购买保险的提示,前面我们说到,人们是厌恶损失的,因此大部分人会不假思索地在屏幕上点击"否",虽然投入几元钱,遇到突发事故后,几元钱将换来一份数额巨大的赔偿,这看起来是个很划算的交易。但从人们的乘车经验来看,乘一次车是不太可能遇到事故的,更何况人们倾向于认为坏事总会发生在别人身上,更何况从统计学的角度,乘一次车遭遇突发事故的情况,也仅仅是个小概率事件,因此通过自动售票机购买车票的乘客中,购买保险的人数,少于通过窗口购买车票者,由此可见将购买意外保险设为默认选项,利用人们的惯性,让他们在不用动脑思考的情况下购买保险,确实是客运公司为了防止意外做出的一个明智之举,这无疑也是"助推"的很好体现。

三、发现始于异常

维尔弗雷多·帕累托说过,政治经济学的基础,或者从更广义的层面来说,每门社会科学的基础显然都是心理学。有朝一日,我们肯定能从心理学原理推导出社会科学的规律。

人是社会生活的主体,社会科学的研究显然不能离开人这一复杂的变量,泰勒发现传统经济学假设仅仅适用于理性的经济人,而非普通人,他提倡经济学的研究主体应为普通人的实际行为,而非理性的经济人,是因为他在普通人中,观察到了许多与理性经济人假设相悖的行为,他将心理学引入了经济学,称为行为经济学的奠基者之一,在此过程中他遭到了许多来自不同领域学者的质疑,非议等等,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不畏艰难地为自己的观点搜集了大量可靠的证据,最终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赢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

世俗的智慧告诉人们:"从名誉的角度讲,墨守成规的失败比不墨守成规的成功要好"。在物理学中,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处于静止状态的物体会继续保持静止,懒惰是人的天性,相比让人们推翻既有的,被大多数人赞成的观点,人们更愿意相信原有的观点,在群体的影响下,即使事实与某种预测完全不相符合,但若大多数人都不提出反对意见,也很少有人会主动怀疑预测的正确性。社会心理学经研究证实了,若大部分人都认为某一不合逻辑的现象是正确的,那么剩下的人也会倾向于认同大部分人的看法,这就是群体的作用,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人们失去理性判断的能力。

人是极其复杂的高级动物,至今还没有哪个学科能通过一个单一的理论,解释或者预测人类所有的行为,因此我们应敢于用怀疑的眼神看待"权威",细心观察生活中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现象,主动搜集证据,用以证实真实生活与科学预测的相符或相佐之处,这对于热爱生活并且善于独立思考的人,也许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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