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学三年级了,成绩算得上好,也算不上太好,这天被选上去代表班级考试。还可以坐三轮车去到镇上,在那个贫穷封闭的小山村,去镇上,当时觉得很远的位置,我带着骄傲,得意,却还要装作毫不在意。
我发现暗恋的男孩小宁也一起,顿时那种时刻被监视的感觉,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袭来。甚至感觉全世界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我要努力的表演,卖力的表演,展现美好的一面,意识时刻注视着那个男孩,可是还要表现出丝毫没有在意。这一刻,我是个敬业的演员。
三轮车车斗里,很拥挤,十几个同学一起挤着,努力表演安静的我一言不发,低着头,谁也不看。任由车辆颠簸,随着车身摇摆。心想这种柔弱娇羞的模样他肯定看到了把,肯定看着迷了吧。想想内心一阵得意窃喜。然后把头埋的更低。
到了,顺利下车,带队老师说我们到的最早,一脸得意。
接着就是等待,无聊的等待,没有等来其他学校的学生,却等来了大暴雨,一阵一阵的暴雨我没有什么感觉,带队老师却忧愁起来,因为暴雨,来时经过的河流已经爆发了山洪。考试取消。可是怎么把我们这帮小家伙带回去,让老师犯了难。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沿着河流,寻找属于我的快乐,我在河岸上发现了一只“”吱吱牛“”,花白的身体,两条像鞭子一样的触角,其实我是有点怕的,对这种带钳子,硬壳的昆虫,内心充满恐惧。可是那种时刻被关注的感觉促使我必须做点什么,表演点什么,让我更具魅力,也或许我只是有一点点恐惧,并没有那么恐惧,反正那个时刻,我鬼使神差的抓起了那只大牛。拎起来它的两只触角,结果它一个翻身把我吓够呛。一松手,它掉在地上。最终恐惧占了上风,我没有再去招惹它,任由它大咧咧的走了。
对于山洪,我很熟悉,每一年夏天,连着几天的暴雨,平时干净,潺潺的小溪流,就会被浑浊,裹着黄泥,咆哮的激流取代,有时会跟着大人,像个螃蟹一样横移着过河,有时会在岸边看看有没有鱼儿从下游的水库中逆流而上,被我捡漏。有时对着咆哮的洪水跟伙伴大声的喊话,滂湃的激流,声如洪钟,就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那种雄壮的感觉让人心潮澎湃,不自觉的就会大喊大叫。我喜欢那种感觉,放松,惬意。我喜欢洪水。我喜欢这种磅礴的声音。可以让我尽情的呐喊,只有此刻我才会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洪水上,没有一道在我身上,我爱这种感觉。
带队老师终于做出了决定,带我们过河,一个刚刚爆发山洪的河流。一行有两个老师,15个孩子,老师让我们6个女生站成一排,顺着河流,排成一个一子,我站在最靠近上游,心里想着可千万别出错, 别出丑。听着老师的指令,一步步移动,这跟我爸爸教我的螃蟹横移法完全不同,老师让我们手牵手直接往前走,我走的很吃力,每一步都感觉脚下的沙子被洪水冲蚀,痒痒的,稍作停留,就感觉脚下的沙子马上就会空了。一股向下游的力量拽着我的脚我的腿,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力气。此时的我已经忘记了要表演,忘记了有没有人在看我。
终于,水流好像缓和了,老师命令我们停下来。我没有去想,看了看,我们走到了河中间。听话的我们都没有说话,乖乖的听老师指挥,然后听话的停下来,手牵手不再动了。看着老师走远,返回去接下一波同学。有一丝疑惑,有一丝不安。脚底再次传来痒痒的感觉,沙子要空了。我心中有点不安。担心自己被洪水冲走,扭头去看老师,突然,腿像是被一个滑溜溜的泥鳅钻进,来不及想,一股冰凉的感觉灌进我的耳朵,眼睛,紧接着随着我的喊声,也进入了嘴巴。窒息感充斥了全身,脚再也没有了着力点,蹬在了水里,一次一次的绝望。我仿佛看到同学在笑,他们在笑我怎么这么笨,怎么会掉进水里,怎么会被冲走。他们那么一排,那么整齐,他们在一起,可是我被冲走了,好丢人,真的好丢人,表演了那么久,那么累,这一刻全白费了,我出丑了,我出了大丑了。接着,空白,一片空白。
恍惚中,老师像我跑过来,她那么着急,那么慌乱,我好羞愧,我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我害的她那么担心,都是我害的。迷迷糊糊的,我站了起来。像木偶一样,任由老师拉着我的手,带着我,我没有了知觉,我听不到了,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像是有游魂,冷冷的看着四周,可是都是那么不真实,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我可能是死了?
突然,我有知觉了,我突然发现,我光着脚,我的鞋不见了,我的雨伞不见了,我害怕,我害怕我妈知道后会羞辱我,会打我。她会骂我怎么这么笨,别人都没有被冲走,为什么只有你被冲走,我不想面对这个羞辱,我已经觉得自己够丢人的了。回去还要再被她揭开,心里一阵抽痛。我好害怕。我把头埋进了胸口,我好想缩进地缝里。我好想自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敢回家,去奶奶家找到我的叔叔,面对叔叔诧异的询问,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说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跟随叔叔一起,我回到家,我不敢提起被水冲走的事情,这么大的丑,我要隐瞒。果然,妈妈数落我怎么这么被,把伞和鞋子都弄丢了,我低着头,听着她的训斥。我练就了一个特技,我的耳朵里有个开关,于是我就使用特技,把开关关上,什么都听不到了,好像一切与我无关,可是能看到自己的低着头认罪的模样,我竟然可以看到。那么我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