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
四月的天气,微雨,有白雾如宣墨,隐约的是牛的淡影和浅而深的蹄印,微微的,是小米粥的清香,外婆端着食盆,哗,金灿灿的稻子,便有一群鸡鸭扑棱棱的聚拢过来。
都说洋槐从鬼气,外婆家的村落却皆是一树树的洋槐,村前村后,寂寂开落。这里叫皇娘屯,说是曾出过两位娘娘,亦有说死过两位娘娘。至于是何时哪个朝代什么名位的娘娘,村人也都不再知晓,倒是留下了许多朱元璋的传说。总之,与别处烈女跳崖,贞女化石的传说相比,这模糊到几乎算不上故事的传说,倒为这杨槐添了几分清冷之气。
以前读书时,看有地方用洋槐洗净和面,做成洋槐蒸饭,家乡人大抵是粗俗惯了,做饭只管味足量大,并没有这样清雅的吃法。倒是我们孩子常会用竹竿勾下一簇洋槐,花茎里有蜜,吃起来清甜。
也记得有一树洋槐开在小涯边,下面原是沙地,五六十年代采沙,废弃之后,日久便成了一个小小的沙塘。杨槐弯成月牙状,临水而照,有牛来饮水,牛的眼眸清澈而沉静,好似一眼泉水。红的白的紫的野花,隐约在青草里。我轻轻走过,怕打扰了它。
栀子
家里的栀子总不见开花,外婆说,这栀子是公的,怕是开不了花了。
每年都是寒暑假才回去一次,从高中开始已经是好多年没见过栀子了。那天读龚自珍的《过扬州记》说“有栀子华发馈赠者”,便又想起家乡的栀子。
初夏,是栀子开花的时节,此地有风俗,将栀子摘下,用线穿好,挂下白棉帐的四角,颇有“宝帘金钩,角垂香囊”的意蕴。入夜,星斗寂静,浅嗅,梦里便有了栀子香。
外婆家在沙地上,花草不易种。清晨露水初发,外婆洗衣归来,隔着短墙,远远喊到:“苗子,掐你家几朵栀子花啊”屋里便传来一声清亮的答声:“哦,大妈呀,掐吧,掐吧,饭可吃啦”
金娜娜家的栀子开得最盛,碧绿之中层层的浅白,小时候,听说有一种开在月亮下的花叫昙花,极难见到,想,昙花应该就是长成这样的。
金娜娜奶奶去世了,她告诉我,她亲眼看到她奶奶从院子里走过,悄无声息。夏天,风吹过堂屋,她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孤单。